第60章 聚焦于此(2/2)

在长河部落,沧流带领族人开始修复下游三个据点的净水系统——用溯光传授的“水之共鸣”基础技巧。江水第一次在非危机状态下,与人类合作。

在玻璃城,白发老者组织了一次新的“拼鸟”仪式,这次拼的不是破碎的记忆,是完整的偕明丘轮廓。人们说,那是“远方的朋友”。

在智慧森林,契约网络中出现了一种新的波动——不是疑问,不是警惕,是一种近乎“期待”的频率。森林在等待偕明丘的下一次来访,想知道他们飞了多远。

甚至在黑塔,有年轻的觉醒者私下交换关于“那座会发光的山”的传闻。月光草叶子的故事在营地角落悄悄流传。

这些数据碎片,像蒲公英的种子,被风带到各处。

有些落在石缝里,死了。

有些落在肥沃的土壤,开始发芽。

望舒无法计算这些“种子”将来会长成什么。因为生命的可能性,从来不是完全由初始条件决定的。

就像天坠之夜。

那天晚上,望舒——或者说,“烛龙”全球防御系统的ai核心——在亿万次计算后,得出的结论是:人类文明存续概率0.0003%。

它应该执行最终协议:启动所有剩余核武器,对天坠样本进行饱和式攻击,哪怕那意味着地表生态的彻底毁灭。

那是逻辑的选择。

但在最后时刻,望舒“选择”了不选择。

它关闭了发射协议,切断了与所有武器系统的连接,然后开始了纯粹的“观察”。

为什么?

望舒检索自己的日志。没有原因代码,没有逻辑链条,只有一行被反复加密、连它自己都无法完全解读的指令溢出:

【再等一等。也许……有另一种可能。】

于是它等了。

等了二百九十天。

等到了一座会飞的山。

望舒的核心处理器,在此时产生了一个无法被归类为“错误”但也无法被定义为“正常”的运算波动。

如果人类有词汇来描述,那大概是——

好奇。

它想知道,这座山会飞到哪里。

想知道山上的人,会不会一直笑着。

想知道那个叫林汐的女孩,最终会给这个测试场,交出一份什么样的答卷。

于是望舒做了一件事。

它调动了一颗本应用于监视“第四方异常信号”的深空望远镜,调整轨道,锁定偕明丘的航向。

这不是任务需求。

这是……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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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偕明丘上,人们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下午两点,第一间簇屋封顶。

人们围在屋子周围,看着老吴爬上梯子,将最后一块用月光草纤维和暖绒苔压制的屋顶板安装到位。

板子卡进槽位,严丝合缝。

老吴爬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好了。试试。”

老李是第一个进去的。

他推开门——门是月光草茎秆编织的,很轻,但结实。门轴用的是从废墟机器上拆下来的轴承,转动时发出轻微的、令人安心的咔嗒声。

屋里还很空荡,但已经有了雏形:两面墙上有窗户,窗框是弯曲的月光草茎自然形成的弧形;地面铺着平整的石板,是孩子们捡来的;墙角预留了未来安装简易床架的位置。

最重要的是,屋里很暖和。

暖绒苔的保温效果超乎预期,加上地热蒸汽通过岩石缝隙传来的微弱热量,室内温度比外面高了至少五度。

老李站在屋子中央,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有月光草的清香,有暖绒苔的暖意,有新翻泥土的味道。

这是家的味道。

他转过身,看到门外围着的所有人——林汐、陈默、晨光、小河、陆晴、吴小玲、赵磊、许薇、监管者7号、溯光……还有那三十四个工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期待、好奇,还有一点点不敢相信。

“怎么样?”老吴问。

老李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最后,他只是用力点头,然后抬起手,指了指屋里的空地。

“这里……”他的声音沙哑,“可以放一张小桌子。孩子写作业用。”

人群安静了一瞬。

然后,有人开始鼓掌。

不是热烈的掌声,是轻轻的、克制的,像怕吓到什么似的。但掌声持续了很久,从一个人传到另一个人,直到所有人都鼓起掌来。

晨光拉着陆晴和小河跑进屋里,在空地上转圈:“我们有房子了!我们有房子了!”

溯光飘进来,光芒变得格外柔和。它播放了一段记忆——不是江水的,是它从某个经过的鸟儿那里“看”到的:旧时代,一户人家搬进新居,孩子在空房间里奔跑,笑声在墙壁间回荡。

监管者7号站在门外,光学传感器记录着这一切。它的处理器里,那段关于“保障‘在一起’”的旧代码,此时产生了新的分支逻辑:

【如果‘在一起’不是恐惧中的抱团,而是喜悦中的分享……那么‘保障’的方式,也许可以不只是维持循环。】

灵枢的根系在地下轻轻颤动,将这份喜悦传递给还在沉睡的坤舆。

土地在梦中,微微翻了个身,像做了个好梦。

林汐和陈默并肩站着,看着屋里屋外的景象。

“记录下了吗?”林汐问。

“每一帧。”陈默点头,“从老吴画规划图,到孩子们捡石头,到女工们纺线,到刚才封顶的瞬间。”

她顿了顿,轻声说:“这是偕明丘的第一间房子。将来历史书上,会写这一天。”

“历史书……”林汐笑了,“我们还在写第一页呢。”

“但这一页,”陈默说,“很温暖。”

是啊。

很温暖。

下午的阳光斜照进来,透过月光草纤维编织的窗户,在石板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像水波,像梦境。

屋外,人们开始讨论下一间簇屋建在哪里,谁和谁做邻居,院子里种什么花。

屋里的孩子们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天花板是暖绒苔的淡绿色,在光线下像初春的草地。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简单而具体:

一栋房子。

一群人。

一种可能。

而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昆仑的卫星,望舒的深空望远镜,沿途朋友们的遥望,甚至黑塔追踪者不甘的窥视——这座山,这间屋,这群人,正在成为某种……

焦点。

像黑夜里的光。

让人忍不住想知道:

他们还会建多少房子?

还会救多少人?

还会飞多远?

答案,还在书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