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努尔哈赤之死(2/2)

说完这些话,他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黑血从口中涌出,眼神迅速涣散,再次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只是口中依旧无意识地喃喃着:“八王……议政……共治……共治……”

皇太极呆呆地跪在担架旁,看着重新陷入昏迷的父汗,看着他胸口那不断渗出的、象征着生命流逝的暗红色血迹,脑海中一片混乱。

父汗的遗命,像一道冰冷的枷锁,将他所有的野心和抱负都死死锁住。八王议政?

他皇太极岂能甘心与那些庸碌之辈平起平坐?!

这大金的江山,这未来的霸业,应该由他,爱新觉罗·皇太极,来一手缔造!

一个疯狂而危险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不受控制地从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蔓延开来,迅速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

父汗……已经老了,糊涂了。

他的存在,不仅无法带领大金复兴,反而会成为巨大阻碍!

他这道荒谬的遗命,更会将大金拖入分裂和内乱的深渊!

为了大金的未来,也为了自己……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野火燎原,再也无法熄灭。

皇太极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愤怒、失望,逐渐变得冰冷、坚定,甚至……带上了丝丝杀意。

夜,深了。

疲惫不堪的残军大多陷入了沉睡,只有负责警戒的哨兵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以及伤兵营地偶尔传来的压抑呻吟。

努尔哈赤的营帐外,守卫的戈什哈也因连日的奔逃而精神萎靡。

皇太极以四贝勒需要亲自照料大汗为由,支开了原本守在帐内的医者和亲卫。

他独自一人,坐在努尔哈赤的担架旁,跳跃的篝火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帐篷上,扭曲而狰狞。

他看着努尔哈赤那张因痛苦而扭曲、呼吸微弱的苍老面孔,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父汗曾经的英明神武,对自己的悉心教导,此次南征的刚愎自用与疯狂,以及……那令人绝望的“八王议政”遗命。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缓缓伸向了担架旁,那里放着努尔哈赤平日里用来束紧战袍的一条坚韧的牛皮腰带。

他的手在颤抖,内心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这是弑父!是大逆不道!一旦败露,他将万劫不复!

但那股对权力的渴望,以及对那道遗命的恐惧和愤怒,最终压倒了一切。

“阿玛,为了大金,为了爱新觉罗的江山,儿臣不得不如此,你在九泉之下有知,一定要理解儿臣……”

皇太极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他的眼神彻底变得冰冷而残酷。

他拿起那条牛皮腰带,双手各执一端,猛地绕过了努尔哈赤的脖颈!

似乎是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努尔哈赤猛地睁开了眼睛!

当他看到皇太极那布满杀气的脸,以及绕在自己脖子上的腰带时,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愤怒!

他想要挣扎,想要呼喊,但重伤虚弱的他,哪里是正值壮年、心存杀机的皇太极的对手?

皇太极用膝盖死死顶住努尔哈赤的身体,双臂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勒紧了腰带!

“呃……呃……”

努尔哈赤喉咙里发出痛苦的、被扼住的嗬嗬声,双眼暴凸,布满血丝,死死瞪着皇太极,那目光中充满了震惊、愤怒、绝望,以及一丝……了然的嘲讽?

他徒劳地挥舞着手臂,双腿无力地蹬踹着,但动作越来越微弱。

“阿玛,别怪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八旗就此没落。”

“你放心,我会干的比你更好,会让那尚有漏洞八旗制完善起来。”

“原谅我阿玛,我必须要坐上那汗位。”

“只有我,才是我们建州女真的未来!”

皇太极闭上眼睛,不敢再看父汗那可怕的眼神,只是机械地、疯狂地用力,再用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努尔哈赤的身体猛地一僵,然后彻底软了下去,再无声息。

皇太极如同虚脱般松开手,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他颤抖着手,探向努尔哈赤的鼻息——已然全无。

后金的开创者,曾经纵横辽东、不可一世的一代雄主努尔哈赤,没有战死沙场,没有死于伤病,而是在这荒凉的漠南草原边缘,在一个寒冷的夜晚,死于自己最器重的儿子之手。

享年,五十五岁。

当然这口锅肯定要扣在沈川头上。

皇太极呆坐了片刻,猛地站起身。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情绪和衣物,将那条腰带藏入怀中,然后换上一副悲戚欲绝的表情,踉跄着冲出营帐,对着外面惊恐望来的守卫和闻讯赶来的代善等人,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阿玛!!!父汗……驾崩了!!!”

哭声瞬间响彻营地,真正的、虚假的,交织在一起。

翌日,在残存诸贝勒、大臣的“拥戴”下,皇太极以努尔哈赤“临终遗命”为由,宣布继承汗位,

并立刻率领这支士气低落到极点、充斥着悲伤与猜疑的残兵败将,向着辽东,向着辽阳,仓皇撤退。

漠南的天空,依旧阴沉。

一代枭雄努尔哈赤的时代,以一种极其突兀和惨烈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而他留下的,是一个内外交困、危机四伏的烂摊子,以及一个手上沾着父血、在猜忌和阴谋中登上汗位的新主。大金的未来,笼罩在一片浓重的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