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孙传庭的无奈(1/2)
当沈川在河套安置西北流民、屯田备战,辽东宁远的战火亦愈演愈烈之际,陕州境内,西北总督孙传庭与流民势力的角力,已悄然来到最后关头。
自二月自宣府出兵,至九月初,近七月时光里,孙传庭所部一路强势推进,以铁血手段镇压西北流寇。
更赖麾下贺人龙、苏维忠二将,及两万新军的死战不退,流寇规模终被大幅绞杀。
如今海胡湾平原上,孙传庭的新军,将与高麒麟统领的三十万流民大军,迎来一场定局西北的终极决战。
孙传庭手持窥镜远眺流寇大营,镜片里的营垒连绵如蚁群,他轻声喟叹:“七个月鏖战,西北大半已平,这最后一战,终究是躲不过了。”
话音落时,他转头望向身后——那支历经百战的两万新军,如今已折损五千,残存将士的甲胄上凝着血污,眼底的疲惫如浓墨般化不开,连握刀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没人比他更清楚,此刻并非决战的最佳时机。
可随军粮草已近告罄,西北各州士绅虽曾送粮驰援,却不过是杯水车薪,连支撑五日都难。
风卷着沙砾打在玄铁盔甲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队列末尾,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小兵正用粗糙的布巾反复擦拭长枪,枪尖上凝固的暗红血渍早已发黑,却仍被他蹭得发亮。
他身旁的老兵瞥见,从怀中摸出半块硬得能硌牙的麦饼递过去,声音沙哑:“吃了吧,待会儿挥刀才有力气,你娘还在等着看你戴活着回家呢。”
小兵接过麦饼,咬下一口却没敢多嚼,只是慢慢含在嘴里软化。
不远处,几个伤兵正靠着短矛休息,其中一人右腿缠着渗血的布条。
却仍用没受伤的左腿蹬着地,一下下打磨腰间的短刀,刀刃反光里,映出他紧抿的嘴唇和眼底没褪尽的血丝。
最前方的将领贺人龙按在剑柄上,目光扫过麾下将士,突然提高声音:“兄弟们!等打赢这仗,咱们就带着粮饷回家,给娃子们买糖吃!”
话音刚落,队列里响起零星却有力的回应,那声音虽带着疲惫,却像暗夜里的火星,渐渐连成了一片。
孙传庭听见贺人龙的喊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窥镜边缘,那冰凉的铜质触感竟压不住掌心的潮热。
他抬眼望向海胡湾平原尽头,夕阳正沉在流寇大营的幡旗之后,将漫天云霞染得如同泼洒的血,连带着那些简陋的土垒都泛着一层凄艳的红光,那是三十万流民的栖身之所,也是他今夜要踏平的战场。
“大人,贺将军已列好锋矢阵,只待您一声令下。”苏维忠策马至身侧,甲胄碰撞的脆响打断了他的思绪。这位副将脸上还带着昨日搏杀时留下的刀伤,结痂的血痕从眉骨延伸到下颌,却丝毫掩不住眼底的锐光。
孙传庭没有立刻应答,只是将窥镜转向自家军营。
炊烟稀得可怜,几缕青烟在风沙里飘了没多远便散了,倒像是将士们连呼吸都不敢放开。
他忽然想起三月初过庆阳时的景象:城外的荒地里,饿殍的手还保持着抓挠泥土的姿势,孩童的骸骨被野狗拖得四分五裂,而州府衙门前,士绅们的马车却络绎不绝,拉着从流民手里巧取豪夺的粮食往地窖里送。
“维忠,你说这仗打赢了,西北就真的太平了吗?”他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飘。
苏维忠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个。
副将勒住马缰,目光扫过那些坐地休息的士兵,喉结动了动:“大人率军平叛,斩杀流寇魁首,百姓自然能重归故里……”
“重归故里?回哪里去?”孙传庭打断他,声音陡然沉了几分。
他抬手往东南方向指去:“庆阳的田地全荒了,树皮都被啃光,
延安府的卫所早就空了,守军要么逃了,要么跟着反了,
至于那些州府官员,除了催缴赋税,还会做什么?”
风卷着沙砾打在盔甲上,发出更密的声响,像是在应和他的话。
苏维忠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他跟着孙传庭征战七个月,见过太多流民的惨状:有抱着饿死的孩子跪在军前求粮的妇人,
有断了腿仍要跟着队伍讨活的老人,还有那些本该在学堂读书的少年,却拿起了锄头当武器,
他们不是天生的反贼,是真的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孙传庭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流寇大营。
窥镜里,能看到几个流民正蹲在土垒边,手里捧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野菜,小口小口地啃着。
“卫所崩坏不是一日两日了。”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太祖朝设卫所,本是想让军户自给自足,
可到了如今,卫所的田地十有八九被将官和士绅占了,军户们连饭都吃不饱,谁还愿意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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