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长乐宫宴(2/2)

恰好此时,萧彻似有所感,缓缓抬眸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萧洵的呼吸猛地一停,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蔓延开来。

萧彻的目光很淡,淡得像秋日的湖水,不起一丝波澜。他看着萧洵,就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没有恨意,没有怨怼,甚至连一丝短暂的停留都没有,便缓缓移开了视线,重新落回手中的杯盏之上,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不经意间的余光扫过。

那一眼,比前世萧彻临终前刺向他的那把匕首,还要锋利,还要伤人。匕首刺的是皮肉,而这一眼,刺的是心。

萧洵的心头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痛楚几乎让他喘不过气。他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酒液溅在指尖,冰凉刺骨,却远不及心底的寒意。

他知道,萧彻恨他。

恨他前世的背叛与构陷,恨他今生的纠缠不休。

可他别无选择。

他只能忍着心头的痛楚,周旋在皇后与皇贵妃之间,扮演着那个野心勃勃、八面玲珑的三皇子。他要积攒足够的力量,要扫清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要找到解萧彻身上奇毒的良方,要护着他,哪怕付出一切代价,哪怕萧彻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萧洵仰头饮尽杯中酒,烈酒入喉,烧得他喉咙发疼,眼底却渐渐蒙上一层水雾,模糊了视线。他怕再看下去,自己会控制不住心底的情绪,在这满殿宾客面前失态。

殿内的丝竹声依旧悠扬,笑语喧哗不绝于耳。太子与几位宗室子弟高声谈笑,二皇子与几位武将推杯换盏,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阳光正好,透过雕花窗棂洒满大殿,暖意融融,春意正浓。

可萧洵的心头,却像是被数九寒冬笼罩,一片冰凉,再无半分暖意。

就在这时,席间忽然响起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户部侍郎的公子仗着几分酒意,高声笑道:“听闻七殿下昔日骑射无双,乃是我大胤第一少年将军。只可惜……”他故意顿了顿,目光在萧彻的双腿上扫过,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如今却只能困在轮椅上,连起身敬酒都做不到。真是可惜了这般好身手。”

这话一出,殿内的喧闹瞬间安静了几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萧彻身上,有同情,有看热闹,也有担忧。淑妃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正要开口斥责,却见萧彻缓缓抬眸,看向那位户部侍郎的公子。

他的神色依旧平静,没有丝毫怒意,只是眼底的温度冷了几分,声音清润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侍郎公子此言差矣。骑射固然能逞一时之勇,但若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岂不是比匹夫之勇更有价值?”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席间众人,语气淡然:“何况,身体的局限,从来困不住人心。倒是公子这般口无遮拦,不知是酒后失言,还是侍郎大人平日就是这般教导晚辈的?”

这话既维护了自己的尊严,又不动声色地将矛头指向了户部侍郎,暗指其教子无方。户部侍郎脸色一变,连忙起身告罪:“七殿下恕罪,犬子无状,酒后胡言乱语,臣这就带他下去领罚!”

萧彻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言,只是重新垂下眼眸,指尖依旧摩挲着杯盏边缘,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过。

而萧洵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又被更深的心疼取代。他知道,萧彻从来都不是任人欺凌的弱者,哪怕身陷囹圄,哪怕身体残疾,他的风骨与智慧,从未褪色。

只是,这样的萧彻,让他愈发放不下心来。后宫前朝的争斗愈发激烈,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虎视眈眈,他必须尽快变得更强,才能为萧彻撑起一片安稳的天地。

宴席依旧在继续,丝竹声、笑语声再次响起,掩盖了刚才的小风波。可殿内众人心中都清楚,平静的表面下,是波涛汹涌的暗流。这场生辰宴,不仅是后宫的聚会,更是各方势力交锋的战场。而萧彻与萧洵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也在这暖春的日光下,愈发缠绵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