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慌乱的海莉薇(2/2)

这背后的水有多深?牵扯有多大?海莉薇不敢细想。她只是一个学生,一个普通的学者。教令院的大人物们显然都选择了沉默甚至合作,她一个小小的学生,又能做什么?揭露真相?那可能等不到天亮,她就会像挡路的石子一样被碾碎,甚至牵连家人。

沉默是金。专注学业。海莉薇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

所有的震惊、疑虑和一丝丝对妮娜兄妹处境的隐忧,都被她强行压下。她必须表现得对此一无所知。

然而,那枚袖口下的愚人众徽记,妮娜发病时痛苦蜷缩的身影,玛丽喂药时冰冷的眼神……这些画面都在她脑海中盘旋,驱之不散。

一种沉重的的不安感攫住了她。她需要一点点的确认……哪怕只是间接的、模糊的暗示也好。

她需要一个理论上独立于教令院行政体系的力量,一个或许能嗅到异常的存在——风纪官系统。

这太冒险了,简直是愚蠢!理智的声音在尖叫。

但放任未知的危险蔓延,同样是愚蠢。学者的探究欲和隐隐的不安在低语。

两种念头在她脑中激烈交锋,最终,那丝寻求一丝安全感的微弱冲动,压倒了极致的谨慎。她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脚步沉重地走向教令院风纪官办公室的方向。

……

“请问大风纪官在吗?”

教令院内部,略显冷清的走廊回荡着海莉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她站在风纪官办公室厚重的木门前,手指关节刚刚离开门板。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

出现在门后的,正是须弥的大风纪官。他周身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肃杀之气,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走廊的空气都似乎凝滞了几分。

然而,让海莉薇心头猛地一沉、瞬间浇灭了她那点微弱的冲动,并让她几乎要为自己的莽撞而懊悔得咬到舌头的,并非仅仅是大风纪官本人。

大风纪官并非独自一人。

他的办公桌旁,正站着一位身着贤者长袍、神情严肃的中年学者——海莉薇认得他,那是因论派的贤者,阿瓦索。

——传闻中几百年来最为廉洁公正、刚直不阿的贤者。

关于这位贤者的赞誉在学者间广为流传,但此刻,这些赞誉在她听来却充满了不确定性。

她不敢赌这位以公正着称的贤者,是否真的对卡尔·福勒、对那桩与至冬愚人众紧密相连的“填埋场重建项目”毫不知情,或者……是否他那份“公正”在更高层面的政治默契面前,依然能保持纯粹。

我怎么会这么蠢!简直是自投罗网!

海莉薇的大脑在万分之一秒内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尖锐得几乎刺穿她的理智。

好奇心害死猫!她居然妄想在这种级别的漩涡中寻求一丝微光?在一位贤者——无论他名声如何,正与大风纪官商议要务的当口,贸然前来。这行为本身就可能被解读为危险的信号!

冷汗瞬间浸湿了她后背的衣料。但海莉薇的脸上,却如同瞬间覆盖上了一层完美无瑕的冰壳。

所有的惊慌、懊悔、以及那份沉重的秘密带来的压力,都被强行压入心底最深处。

她镜片后的黑眸里,只剩下一片略带迷茫和歉意的平静。

“啊!非常抱歉,打扰了!”海莉薇的声音比平时提高了一个调子,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走错地方的尴尬。

她甚至微微后退了半步,身体语言充满了“误入”的局促。

大风纪官的眼睛微微眯起,审视着她,没有立刻说话。

阿瓦索贤者皱了皱眉,语气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不耐:“这位生论派的学员,你有何事?”

海莉薇立刻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属于“迷糊学生”的标准笑容,语速飞快地解释道:“实在不好意思,贤者大人,大风纪官阁下,是我找错地方了。这条走廊的标识灯好像有点问题,光线太暗了,我绕晕了头。”

她煞有介事地回头看了一眼昏暗的走廊,仿佛真的在责怪照明。

“我原本是要去妙论派贤者实验室和办公室那边的。”她迅速抛出了一个安全、合理且与当前情境完全无关的去向,语气带着一丝被“deadline”追赶的焦虑,“我是来找赞迪克同学的。他之前帮我做过一个关于‘生根水在慧济鹅耳枥这类桦木科植物上的组织渗透率与促生效率实验,他好像拿走了我的一份关键数据记录板,里面有几个关键的初始渗透压阈值和细胞分裂素浓度梯度参数我记不太清了,需要马上核对一下,明天就要向导师做结业汇报了!”

她的话语流畅自然,夹杂着精确的专业术语和实验细节,充满了学术狗被最后期限压迫的真实焦虑感,听起来天衣无缝。

大风纪官的目光依旧锐利,但那份锁定猎物般的压迫感似乎减弱了一分,转为一种深沉的审视。

阿瓦索贤者的不耐则明显被“无关紧要的学生琐事”所取代,他随意地挥了挥手:“妙论派在上一层东侧,这里是风纪官区域。下次看清楚标识。”

“是是是,非常抱歉打扰两位处理公务了!”海莉薇连连点头,脸上堆满了歉意和感激混合的表情,“我这就去找赞迪克同学,谢谢贤者大人提醒!”

她说完,几乎是立刻转身,步伐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匆忙,但又努力维持着基本的仪态,快步离开了风纪官办公室门口,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直到转过拐角,彻底脱离那两道视线的范围,海莉薇才感觉心脏重新落回胸腔,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微微颤抖。

好险!

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急中生智,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演技储备。

海莉薇整理了一下呼吸和表情,再次戴上那副“专注课题的普通学者”的面具,朝着真正的妙论派区域走去。

既然借口已经说出口,那么现在,她确实需要去找赞迪克“核对数据”了。

至少,在他身边,在实验室的仪器和公式中,她才能找回一点掌控感和安全感。至于河边看到的秘密和那位「富人」带来的阴影……她必须将它们埋得更深,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