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钱庄风云(2/2)

萧执蹲下身,检查地上的痕迹。杂草有被拖拽的痕迹,方向一致,都指向东南。

“是人为搬运的。”他站起身,脸色阴沉,“至少三十人,训练有素,动作干净利落。”

沈清弦站在他身边,戴着帷帽,目光扫过整片乱葬岗。

她的破障耳钉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地面上残留着淡淡的黑气,那些黑气蜿蜒如蛇,全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城南。

和铜镜显示的方向一致。

“执之,”她轻声说,“我们可能低估了祭司的实力。”

一夜之间搬走三百多具尸体,打晕所有看守却不伤人命,还能抹去大部分痕迹……这需要的不是几十个蛊师,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而能在京城附近藏匿一支军队的,绝非常人。

“回府。”萧执当机立断,“这里不安全。”

一行人匆匆返回安王府。

刚进府门,文先生已经在等着了。这位老先生手里拿着一封刚收到的密信,脸色比乱葬岗的泥土还难看。

“王妃,”他递上密信,“江南来的消息。汇通票号的船……在运河上出事了。”

沈清弦接过密信,快速扫过。信是汇通票号大掌柜亲笔,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度匆忙中写下的:

“船行至沧州段,突遭水匪袭击。八十万两现银全数被劫,押运兄弟死伤过半。匪徒训练有素,行动迅捷,得手后即散入芦苇荡,官府追捕无果。疑非寻常水匪。另,同行其他商船皆安然无恙,似专为我船而来。”

专为汇通票号的船而来。

八十万两,是沈清弦调动来收购冯家产业、开设安泰钱庄的本金。

现在全没了。

沈清弦的手在抖,不是怕,是怒。

资本女王最恨的,就是有人动她的钱。

“好手段。”她冷笑,将密信递给萧执,“我们查他的尸体,他劫我们的银子。这是在告诉我们:别多管闲事。”

萧执看完信,眼中杀意凛然:“我立刻派人去沧州——”

“没用。”沈清弦摇头,“银子肯定已经转移了。水匪只是幌子,真正动手的……恐怕是祭司的人。”

她走到书案前,摊开一张大周舆图,手指点在沧州的位置。

“沧州段运河四通八达,往北可通北境,往南可下江南,往西能入蜀中,往东……就是出海口。”她的指尖在出海口上点了点,“如果我是祭司,劫了这么多银子,肯定不会留在内陆。最好的选择是走海路,南下……”

她的目光顺着海岸线一路向南,最后停在一个点上。

南诏。

“银子会去南诏。”她笃定地说,“祭司和南诏三王子勾结,这笔钱就是他们的军费。”

八十万两,足够装备一支五万人的军队。

如果再加上南诏本土的兵力,以及赵督军可能提供的支持……

沈清弦不敢想下去。

“清弦,”萧执握住她的手,“钱的事我来想办法。父皇的私库——”

“不。”沈清弦打断他,眼中重新燃起光芒,“钱的事,我有办法。”

资本女王最擅长的,就是空手套白狼。

她看向文先生:“文先生,冯家那三家银楼的掌柜,不是要交暗账吗?告诉他们,暗账我可以不要,但他们要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以他们的名义,向京城所有钱庄借贷。”沈清弦一字一句道,“每家借十万两,三家就是三十万两。借期三个月,利息……按市价的两倍给。”

文先生倒吸一口凉气:“王妃,这……这是拆东墙补西墙啊!三个月后如果还不上——”

“三个月后,安泰钱庄已经开起来了。”沈清弦平静地说,“到时候我们用钱庄吸收的存款还贷,绰绰有余。”

她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要他们故意把借贷的消息散出去。就说……安王府要接手冯家产业,急需大量现银周转。借得越多,声势越大越好。”

文先生愣了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图:“王妃是要……用声势换实利?”

“对。”沈清弦点头,“京城这些钱庄,最擅长跟红顶白。看到安王府这么大手笔借贷,他们会以为王府实力雄厚,反而更愿意借钱给我们。而等到安泰钱庄开业,这些人为了巴结王府,又会把钱存进来。一来一去,我们不仅不用动本金,还能赚一笔息差。”

空手套白狼的最高境界——用别人的钱,赚别人的钱。

文先生抚掌赞叹:“妙!只是……那些掌柜会答应吗?以他们的名义借贷,万一还不上,他们可是要掉脑袋的。”

“所以他们更不敢背叛。”沈清弦眼中闪过寒光,“告诉他们,只要这件事办成,我不但保他们全家平安离开京城,还会给他们一笔安家费,足够他们在江南隐姓埋名、富足余生。但如果不答应……”

她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不答应,冯慎的下场就是他们的榜样。

文先生深深一揖:“老朽明白了。这就去办。”

他匆匆离去。

书房里只剩下沈清弦和萧执。

萧执看着她苍白的脸上那双明亮的眼睛,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他的清弦,明明身中剧毒,命悬一线,却还在为王府、为这个家殚精竭虑。

“清弦,”他握住她的手,那手冰凉,“答应我,别太勉强自己。”

“我不勉强。”沈清弦靠进他怀里,闭上眼睛,“执之,你知道吗?只有当我算计这些事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叹息:“同心蛊在提醒我,我的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但只要我还能思考、还能算计、还能为你们谋划未来,我就觉得……我还有用。”

萧执紧紧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哽咽:“你当然有用。你是我的妻子,是煜儿的娘亲,是这个家最重要的人。没有你,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沈清弦的眼泪无声滑落。

她不敢告诉他,她最近越来越频繁地梦见祭司。

在梦里,那个佝偻的老人站在一片血池中央,手中握着她的心脏。心脏还在跳动,每跳一下,就有淡金色的液体滴入血池。

那是灵蕴露。

也是她的生命。

“执之,”她轻声说,“如果……如果三年后我真的……”

“没有如果。”萧执打断她,捧起她的脸,直视她的眼睛,“三年之内,我一定会找到解蛊的办法。我发誓。”

沈清弦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那里面倒映着她苍白的脸,还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忽然笑了,笑容里有泪光:“好,我信你。”

窗外传来更漏声。

午时了。

沈清弦从萧执怀中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庭院。

阳光正好,洒在青石板上,暖洋洋的。那棵老槐树上,雀儿已经飞走了,只留下几片羽毛在风中轻轻晃动。

“执之,”她忽然说,“我想看看煜儿。”

萧执点头:“我去抱他过来。”

“不,”沈清弦摇头,“我去看他。”

她摘下帷帽,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头发,又让晚晴拿来胭脂,在脸颊上轻轻扑了些——她要让儿子看到的,是一个健康、美丽的娘亲。

萧执陪着她,一起来到西厢房。

乳母正在给萧煜喂米糊,小家伙吃得满脸都是,见到爹娘进来,立刻张开沾着米糊的小手,含糊地喊:“娘……爹……”

沈清弦的心瞬间软成一汪水。

她走过去,接过乳母手中的小碗和勺子,亲自喂儿子。萧煜很乖,一口一口吃得认真,吃几口就抬头对她笑,露出两颗刚长出来的小牙。

“煜儿真棒。”沈清弦用帕子轻轻擦去他脸上的米糊,眼中满是温柔。

萧执站在一旁,看着妻儿,心中涌起滔天的决心。

无论如何,他都要保住这个家。

保住他的清弦,保住他们的煜儿。

哪怕……要与那个百年老怪物,拼个你死我活。

就在这时,书房方向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顾青的声音远远传来:“王爷!王妃!墨羽传信回来了!”

沈清弦手一抖,勺子掉在地上。

萧执立刻扶住她,转头对乳母道:“照顾好小世子。”

然后牵着沈清弦,快步走出厢房。

书房里,顾青已经等在那里,手里捧着一只信鸽。信鸽腿上绑着一个小竹管,竹管里塞着一卷纸条。

萧执取下纸条展开,上面是墨羽潦草的字迹:

“瘴林谷确有异,谷内藏兵至少三千。另发现大量孩童尸骨,疑为炼制血尸傀之祭品。谷中有黑袍老者出入,形似祭司。三日内可探明具体情况。另,谷内似有密道通京城方向,正在追查。墨羽。”

三千私兵。

大量孩童尸骨。

密道通京城。

沈清弦的心沉到了谷底。

祭司的图谋,比她想象的更大、更可怕。

“执之,”她看向萧执,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我们可能……没有三年时间了。”

萧执握紧纸条,眼中寒光如刀。

“那就让他在三年之内,”他一字一句道,“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