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灵露示警暗涌急(1/2)
秋雨又淅淅沥沥地落下来,打在书房的窗棂上,发出细密的声响。沈清弦放下手中的账册,揉了揉眉心。已是子时,萧执还未回府——兵部那桩军械案似乎到了关键处。
林婉儿端着一盏冰糖雪梨羹轻手轻脚地进来:“王妃,您歇歇吧,这都看了一整日的账了。”
“云舒送来的这些账目,确实有些意思。”沈清弦接过瓷盏,用银匙搅动着温润的羹汤,“你看这里,‘百草堂’上个月往凝香馆送的那批檀香,价格比市价高了足足两成,但成色标注却是‘中等’。而同一批货,卖给城南‘瑞香阁’的却是‘上等’,价格只高一成。”
林婉儿不解:“这……是看人下菜碟?”
“不止。”沈清弦指尖点着账册上的几处标记,“关键是,凝香馆负责验货的师傅在收货单上签的是‘验讫’,可仓库的入库记录里,这批檀香的数量比收货单上少了三斤。云舒核对了那几日的出货记录,并没有对应的出库。”
“有人暗中截留了?”林婉儿睁大眼睛。
沈清弦颔首,眼中闪过资本女王特有的锐利光芒:“而且截留得很巧妙,每次只少一两斤,混杂在大宗货物里不易察觉。若非云舒心细,将三个月的出入库流水逐笔核对,根本发现不了。”
她合上账册,端起瓷盏抿了一口雪梨羹。温润清甜的口感让她疲惫的精神舒缓了些许——这羹里添了少许灵蕴露滋养过的枸杞和冰糖,效果确实不同。
“婉儿,去把上个月凝香馆所有经手过檀香的伙计、师傅名单拿来。特别是……负责仓库管钥的那几个人。”
“是。”
林婉儿退下后,书房里只剩下雨打窗棂的声音。沈清弦起身走到多宝阁前,打开暗格,取出那枚蛇形木牌。
指尖触碰到木牌的瞬间,体内灵蕴露骤然传来一阵清晰的悸动——不是预警的排斥感,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感应,仿佛这木牌中封存着什么正在“苏醒”的东西。
她凝神细察,灵蕴露在经脉中流转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丝丝缕缕的凉意从木牌中渗透出来,与灵蕴露的温润形成微妙的对抗。渐渐地,她“看”到了一些模糊的片段——
黑暗的祭坛,摇曳的火光,低沉的吟诵……还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画面一闪而逝。
沈清弦松开手,木牌落回锦帕上,表面那蛇形图腾的双眼似乎比之前更幽深了些。她平复着有些急促的呼吸,这是灵蕴露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传递“画面”而非单纯的“感觉”。
这木牌果然不简单。
窗外传来脚步声,是萧执回来了。他披着墨色大氅,肩头被雨打湿了一片,眉眼间带着疲惫,但眼神依然锐亮。
“怎么还没睡?”他解下大氅递给迎上来的林婉儿,大步走到沈清弦身边,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手这么凉。”
“等你。”沈清弦拉他在暖榻上坐下,亲手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军械案有进展了?”
萧执接过茶盏,暖了暖手,才道:“李太妃那个远房侄儿招了。他承认收了中间人的银子,在军械验收单上做了手脚,把一批次等的弓弩充作上等入库。但他说……真正的主使者不是他,他也不知道那些次等军械最终流向了哪里。”
“不知道?”沈清弦蹙眉。
“他说每次都是中间人把验收单和银子一起给他,他签了字就算完事。至于那些军械出了库房去了何处,他一概不知。”萧执冷笑,“这话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但墨羽查到他妻子名下,三个月前在城西新置了一处三进的宅子,价值八千两。他一个兵部七品主事,哪来的这么多钱?”
沈清弦沉吟:“所以,他可能真只是个棋子。真正的主谋,通过这种方式既贪污了军费,又处理掉了次品军械,一箭双雕。”
“而且那些次品军械……”萧执放下茶盏,神色凝重,“墨羽追查到其中一批的下落,被运去了西南边境的一个小镇,之后就消失了。那个小镇,正处在通往南诏国的商道上。”
又是西南。
沈清弦将蛇形木牌的事说了,包括灵蕴露感应到的模糊画面。萧执听得眉头紧锁,拿起木牌仔细端详:“祭祀……看来这黑巫族的残余势力,比我们想的还要活跃。若他们真与军械走私有关,那图谋的恐怕不止是钱财。”
“你的意思是……”
“训练私兵,或者……武装某个部落。”萧执眼中寒光一闪,“西南那些土司部落向来不服王化,若有人暗中提供军械,再以邪术蛊惑人心……”
他没说完,但沈清弦已经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这不再是简单的商业倾轧或后宫争斗,而是可能动摇边疆稳定的大事。
“皇兄知道了吗?”
“今日已密奏。”萧执揉了揉太阳穴,“皇兄的意思是,先不打草惊蛇,放长线钓大鱼。但京中这边,必须尽快斩断他们的触角。”
他看向沈清弦:“你刚才说,凝香馆的货物被人暗中截留?”
“嗯,云舒查出来的。”沈清弦将账册推过去,“我怀疑,截留的那些香料,很可能被用于炼制那种异香。凝香馆的香料品质向来有保障,若是混入别的东西,不易被察觉。”
萧执快速翻看账册,越看脸色越沉:“负责仓库管钥的是谁?”
“一个姓孙的师傅,在凝香馆干了八年,在王妃您还没接手凝香馆就已经在了。”沈清弦道,“已经让云舒暗中盯着了。另外,五味斋那边,赵掌柜说仁和堂这几日又进了大批朱砂和雄黄,但这次送货的马车……”
她顿了顿:“车上发现了李家的家徽。”
“李家……”萧执冷笑,“李太妃这是坐不住了。墨羽今日还查到,承恩公府二爷前日秘密去了一趟永兴坊,见的正是那个手背有蜈蚣疤的男人。”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清晰地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窗外雨势渐大,哗啦啦的声响掩盖了夜的寂静。烛火跳动,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
“清弦。”萧执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而有力,“这几日,你和煜儿尽量少出门。我已经加派了三倍人手护卫王府,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沈清弦反手与他十指相扣:“我知道。不过……一味防守未必是上策。”
她眼中闪过资本女王算计时的光芒:“既然他们想要金鳞蚕丝,想要晚晴的研究,甚至可能想要煜儿……那不如,我们给他们一个‘机会’。”
萧执皱眉:“你想设局?”
“嗯。”沈清弦点头,“但不是以煜儿为饵。用蚕丝,用晚晴……用他们最想要的东西,引他们现身。”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上面是娟秀的字迹——是晚晴今日送来的,关于“龙血竭”药性的详细分析。
“晚晴说,要彻底拔除柳氏体内的蛊引,必须用上等的龙血竭做药引。而这味药,全京城只有仁和堂有少量库存,且都被一位‘神秘客人’预定到了年底。”
她指尖点在“神秘客人”四个字上:“若我们放出消息,说西山培育金鳞蚕到了关键阶段,急需龙血竭调配特殊的桑叶肥料……你说,那位‘神秘客人’,会不会主动找上门?”
萧执沉吟片刻:“风险太大。若对方直接将药材送来,我们反而被动。”
“所以不能我们主动要。”沈清弦微笑,“让文先生去要。文先生是京城有名的香道大家,收集各类珍稀药材合情合理。而文先生‘偶然’得知仁和堂有龙血竭,重金求购却被拒,于是辗转托人打听那位‘神秘客人’的身份……这一圈绕下来,既自然,又能试探出对方的深浅。”
她顿了顿:“更重要的是,若对方真是西南那条线上的人,听到‘龙血竭’与‘金鳞蚕培育’有关,定会格外关注。到时候,谁对这件事反应最大,谁就有问题。”
萧执看着她眼中闪烁的狡黠光芒,终于笑了:“我的清弦,总是能想出最妙的法子。”
“不过——”他话锋一转,“文先生的安全必须保证。墨羽会派人暗中保护,但明面上,文先生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去求购龙血竭。”
沈清弦早已想好:“就说文先生得了一卷残破的古香方,其中记载了一种‘返魂香’,需以龙血竭为引。这香方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文先生钻研香道成痴,重金求药合情合理。”
“返魂香……”萧执若有所思,“这名字倒是唬人。”
“要的就是唬人。”沈清弦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几个字,“越是玄乎,越能引起那些信奉巫蛊之人的兴趣。”
她写的是“以香通神,以血引魂”——正是从那卷黑巫族残卷上看来的句子。
萧执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颌轻轻抵在她发顶:“这些事本该我来操心,却总是让你劳神。”
“夫妻本是一体,分什么你我。”沈清弦靠进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热,“你在前朝应对明枪暗箭,我在后方打理生意、织网布局,这才是最好的配合。”
窗外雨声潺潺,屋内烛火温馨。两人静静依偎了片刻,萧执忽然道:“对了,北境那边来信了。”
沈清弦转过头:“草原?”
“嗯。”萧执从怀中取出一封用火漆封着的信,“我昔日的副将写的,说今年草原雨水丰沛,草场长得极好。他已在王庭附近置了一处毡帐,随时等我们过去。”
信纸展开,是刚劲有力的字迹,描述着夏日草原的辽阔景象:无边的绿野延伸到天边,成群的牛羊如白云般移动,夜晚的星空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信末还画了幅简图——一处临湖的毡帐,旁边标注着“此处可望见王爷当年驯马的草坡”。
沈清弦看着那幅简图,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向往。不是对草原本身,而是对那种天地开阔、无拘无束的自由。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这么久,她早已适应了高门贵妇的身份,但骨子里那份属于资本女王的野性,从未真正熄灭。
“等这些事情了了……”她轻声道。
“我们就去。”萧执吻了吻她的耳垂,“带上煜儿,就咱们一家三口。到时候,我教你骑马,带你去猎黄羊,晚上在篝火边烤羊肉,喝马奶酒……”
他描述得细致,仿佛那场景已在眼前。沈清弦闭上眼睛,仿佛真的闻到了青草的香气,听到了远处的牧歌。
“不过在那之前,”萧执的声音沉下来,“得先把这些毒蛇清理干净。”
他松开她,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墨羽明日会安排文先生‘偶遇’仁和堂的掌柜。听风阁的人已经布控在仁和堂四周,只要有人对龙血竭的动向表现出异常关注,立刻就能锁定。”
沈清弦也走到窗边,与他并肩而立:“承恩公府那边呢?冯夫人这几日可还安分?”
“锦绣庄今日又出了新招。”萧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批江南的‘软烟罗’,打着‘限量特供’的旗号,价格定得极高,专瞄着那些爱攀比的夫人小姐。”
沈清弦挑眉:“软烟罗?那可是真正的寸锦寸金。锦绣庄舍得下这血本?”
“所以才可疑。”萧执道,“墨羽查了,那批软烟罗的来路不正,像是从官库流出来的。已经让人暗中盯着了,只要他们敢大量出货,立刻就能抓个现行。”
“看来冯夫人是急了。”沈清弦若有所思,“先是降价倾销,现在又想用高端料子拉回口碑……这种打法毫无章法,倒像是病急乱投医。”
“所以我才说,她不足为虑。”萧执握住她的手,“真正要小心的,是藏在暗处那些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比如,手背有蜈蚣疤的男人,比如,那个可能存在的黑巫族掌印者。
雨渐渐停了,窗外传来打更声——已是丑时。
“歇了吧。”萧执吹熄了烛火,牵着她的手往内室走,“明日还有的忙。”
床帐落下,两人相拥而卧。沈清弦靠在萧执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渐渐有了睡意。半梦半醒间,她忽然感觉腕间的灵蕴露微微发热,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
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一个摇篮。
她猛地惊醒,冷汗瞬间湿了鬓发。
“怎么了?”萧执立刻察觉,撑起身看她。
“没……做了个噩梦。”沈清弦压下心中的不安,重新靠回他怀里,“睡吧。”
但那双眼睛,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不是一个成年人的眼睛——瞳孔过于圆大,眼白泛着不自然的青灰色,像是……婴儿的眼睛。
可那眼神,却冰冷而怨毒,绝不属于一个婴儿。
沈清弦闭紧眼睛,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腕间的灵蕴露渐渐平息,重新恢复温润的流转。
或许,真的只是个噩梦吧。
她这样告诉自己,渐渐沉入睡眠。
而此刻,永兴坊那处小院的密室里,手背有蜈蚣疤的男人,正对着一个半人高的陶瓮,低声吟诵着古怪的咒语。
陶瓮里传来细微的蠕动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瓮口封着黄纸,纸上用鲜血画着扭曲的符咒。
男人念完最后一句咒文,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滴在黄纸上。鲜血渗入纸中,那些符咒仿佛活了过来,微微泛着红光。
“去吧。”他对着陶瓮轻声道,“去找那个孩子。”
瓮中的蠕动骤然加剧,有什么东西撞在瓮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男人满意地笑了,吹熄了油灯。
黑暗中,只有陶瓮表面,隐隐浮现出一双眼睛的轮廓——圆大、青白、冰冷。
正是沈清弦梦中见到的那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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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雨后的京城空气清新。墨韵斋刚开门,文先生就带着两个伙计出了门,说是要去城南的“博古轩”看一批新到的古籍。
马车经过仁和堂时,文先生“恰好”让车夫停下,说要进去抓几味安神的药材。
仁和堂的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见文先生进来,忙迎上来:“文先生今日怎么有空来小店?”
“这几日研究古方,耗神得紧,想抓些宁神的药材。”文先生捋须道,目光在药柜上扫过,“听说贵堂药材齐全,可有上好的茯神、远志?”
“有有有!”掌柜亲自去取药。
称药打包时,文先生状似无意地问:“对了,掌柜的,老夫前日得了一卷古方,需一味‘龙血竭’做药引。听说这味药难得,不知贵堂可有存货?”
掌柜的手顿了顿,脸上笑容不变:“龙血竭啊……确实稀有。小店前些日子倒是进了一些,但不巧,都被一位老客预定到年底了。文先生若要,怕是得等等。”
“哦?”文先生露出失望之色,“不知是哪位老客?老夫愿出双倍价钱,匀一些便可。”
“这……”掌柜面露难色,“那位客人吩咐了,不让透露身份。而且钱不是问题,人家要的是全部的货。”
文先生叹息:“既是如此,那便罢了。只是这古方难得,缺了这味主药,实在可惜。”
他付了钱,拎着药包往外走。刚到门口,一个伙计匆匆从后堂出来,在掌柜耳边低语了几句。掌柜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如常。
但这细微的变化,却被门外扮作路人、正“挑选”街边小摊货品的听风阁暗卫,尽收眼底。
文先生的马车缓缓驶离。转过一条街后,车夫低声道:“先生,有人跟着。”
“知道了。”文先生闭目养神,“按原路回墨韵斋,不必理会。”
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后面那顶青布小轿始终保持着三丈的距离。直到墨韵斋门口,小轿才拐进旁边的巷子,消失不见。
文先生下车时,袖中滑落一张纸条,被候在门口的一个“乞丐”迅速拾起。整个过程自然流畅,无人察觉。
纸条很快到了萧执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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