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彼岸晨光（1/2）

异国的生活，像一幅刚刚铺开的、线条生涩的素描，需要苏念薇一笔一笔去填充色彩。最初的兵荒马乱过去后，她开始尝试着建立自己的节奏。语言班比她想象的更具挑战，不仅仅是词汇和语法，更是那种浸润在每一寸空气里的文化隔阂。她坐在阶梯教室的后排，听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同学用带着不同口音的英语激烈讨论，自己却常常插不上话，那种熟悉的、安静的边缘感再次笼罩了她。

与此同时，在地球的另一端，江屿正经历着另一种形式的“洗礼”。他的导师是位以严格和高效着称的学者，实验室的氛围更像一个精密运行的工厂。大量的文献阅读、复杂的实验操作、以及每周雷打不动的组会汇报，将他原本用于篮球和社交的时间挤压得所剩无几。他第一次在组会上被导师问得哑口无言时，脸上火辣辣的，仿佛回到了高中时被念薇指出数学解题步骤错误的那一刻，只是这次，没有她在旁边悄悄递来写有提示的纸条。

孤独，是两人共同面临的最大敌人。它会在念薇独自在超市辨认调料标签时悄然浮现，会在江屿深夜从实验室返回，看着空荡公寓时无声蔓延。

这天，念薇在语言课上做了一个小小的课堂展示，主题是“故乡的食物”。她精心准备了ppt，讲述了a市的特色小吃，提到了学校后门那家总是排长队的糖炒栗子，描述了冬天里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带来的慰藉。她讲得有些慢，用词简单，但情感真挚。讲完后，一位来自意大利的同学好奇地问：“苏，你说的那个‘糖炒栗子’，和我们的烤栗子味道一样吗？”

念薇愣了一下，努力解释道：“不太一样……它更甜，带着一种焦糖的香气，是热乎乎的，捧在手里能驱散整个冬天的寒气……”她比划着，却觉得语言如此苍白，无法还原那份记忆深处熟悉的味道。那一刻，一种强烈的、对故乡一切细微之物的思念，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下课回到宿舍，她看着窗外完全陌生的建筑轮廓，鼻子有些发酸。

她打开手机，看到江屿几个小时前发来的留言，是一张照片——他实验室窗外一棵叶子掉光了的、形单影只的树。附言：【这里的树都这么孤零零的吗？想念a市四季常青的香樟了。】

念薇看着那张照片，忽然觉得那棵树像极了此刻的自己，也像极了远方的他。她回复道：【我今天向外国同学介绍糖炒栗子，发现怎么说都描述不出它的好。有点想家。】

她没指望立刻收到回复，毕竟他那边已是深夜。

然而，出乎意料地，几分钟后，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江屿的视频请求。她连忙接起。

屏幕那端的他显然刚从实验室回来，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背景是公寓的厨房，灯光有些昏暗，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但眼神却很亮。

“刚回来？”念薇问。

“嗯。”江屿点点头，一边脱外套一边说，“看到你消息，就打给你了。糖炒栗子是吧？”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我记得那家店，老板总爱在翻炒的时候哼歌，跑调得厉害。栗子壳油亮亮的，用纸袋装着，烫得左手换右手，但还是迫不及待地剥开，金黄色的栗子肉又香又糯，甜到心里去。”

他的描述远比念薇在课堂上说的要生动具体，瞬间勾起了两人共同的回忆。念薇仿佛能闻到那股熟悉的焦糖香气，眼眶微微发热。

“对，就是那样……”她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