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模仿游戏（2/2）

他抬起头，灰白的眼眸转向我，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清晰地吐出三个字：你，可以。

这三个字，他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平淡无波，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我心湖，漾开了一圈微妙的涟漪。

为了准备晚上的行动，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坐在书桌前，摊开本市地图，试图找出陈默说的那个等边三角形的规律，用红笔在上面写写画画。程野则像个沉默而忠诚的守护神，安静地靠在我卧室的门框上，目光似乎落在我背后，又似乎穿透了我，在警戒着更遥远的地方。

我思考问题时，有个多年的坏习惯——喜欢转笔。那支普通的签字笔在我指间娴熟地翻飞、旋转，偶尔失手掉在桌上，发出的轻响。

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我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脖子有些酸，无意中活动了一下脖颈，抬眼间，目光扫过程野垂在身侧的左手。

他的手指，正在极其细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动着。那动作的轨迹、节奏……分明就是在精准地模仿我刚才转笔的动作！

只是，他的模仿带着一种非人的精确和僵硬，每个关节的弯曲角度、手指交替的顺序都分毫不差，但因为缺少了那种人类特有的、流畅自然的韵律感，反而透着一股子令人脊背发凉的诡异。

我的笔地一声掉在桌上，滚到了地上。我直愣愣地看着他，忘了去捡。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和动作的停止，手指也立刻停了下来，灰白的眼眸转向我，空洞依旧，却似乎带着一丝询问。

你……我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你学这个干嘛？

很难。他看着我，平板地陈述，像是在做一个实验报告，你做得，很流畅。

我一时语塞。我该高兴吗？他这是在夸我转笔技术好？

就在这时，头顶的日光灯管突然一声，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我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程野的反应比我更快——几乎在灯光闪烁的同一瞬间，他已经一步跨到了我身前，用他那依旧略显单薄、却异常坚定的身躯将我完全挡在了后面。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而危险，如同出鞘的利刃，那双灰白的眼睛锐利如鹰隼，快速扫视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天花板、墙壁、窗户，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动。

怎么了？我紧张地抓住他的衣角，心脏砰砰直跳，又有东西？

他凝神感知了片刻，周身那紧绷的、如同蓄势待发猛兽般的气息，才慢慢地、一点点地放松下来。

不是。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恢复了平板的语调，是电路，电压不稳。

我：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又是什么影噬体、回响之类的玩意儿悄无声息地摸上门了！

我拍着胸口顺气，看着程野重新变得安静却依旧警惕的背影，心里那种古怪而又复杂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这个世界正在变得光怪陆离，危机四伏，而我，和一个会模仿我转笔、会在我遇到（哪怕是误判的）危险时第一时间挡在我身前的归来者绑在了一起。前途未卜，吉凶难料。

但至少此刻，在这间小小的公寓里，我不是一个人。

行了，没事就好。我重新坐回椅子，弯腰捡起地上的笔，顺手把那张画满了红圈和连线、看起来像某种邪恶仪式草图的地图纸团成一团，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不想了，养精蓄锐，晚上还有硬仗要打。

程野转过身，安静地看着我，然后，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他的学习模仿能力，他对危险的敏锐感知，似乎都在潜移默化地增强。这到底是他在逐渐的迹象，还是某种更深层次变化的开始？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无论未来等待我们的是什么，从今晚踏出这扇门开始，我们都将再无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