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一袋玉米》(1/2)
晨雾刚散开个角,脱粒机的声就撞碎了村口的宁静。三秒的白球鞋上沾着圈黑泥,是刚才扛玉米秆时蹭的,她盯着脱粒机的出料口,手心攥得发紧,帆布书包里的笔记本硌着腰,记满了从下种到灌浆的所有日期。
快满了!张叔扯着嗓子喊,铁齿轮卷着玉米穗转动,金黄的籽粒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啦砸进麻袋。三秒往前凑了凑,鼻尖差点碰到麻袋口,一股混合着阳光与泥土的腥甜钻进鼻孔——这是玉米熟透了的味道,比院里的枣花香更让人踏实。
麻袋底渐渐鼓起个圆包,像揣了只吃饱的小猪。三秒踮脚拽住袋口的绳子,手指被粗糙的麻布勒出红痕,爷爷在旁边搭手,两人合力把麻袋抬离地面。慢点,别撒了。老人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蓝布褂子的后背湿了片,分不清是汗还是露水。
当麻袋稳稳落在磅秤上时,三秒的心跳突然卡住了。指针晃了晃,在80斤的刻度上停住,像被钉住的蚂蚱。八十斤!她的声音劈了叉,惊得田埂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就这一垄半,脱了八十斤!
爷爷的手掌抚过麻袋表面,指腹碾过透出袋布的玉米粒,硬实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里。去年这地块,一垄最多出六十斤。老人往试种地的方向望,剩下的玉米秆还在风里站着,像等待检阅的士兵,这么算下来,亩产比去年多了两百斤。
两百斤。这三个字在三秒舌尖打了个转,突然让她想起春耕时的累。那天她跟着爷爷翻地,铁锨插进冻土的瞬间震得虎口发麻,翻到第三垄时,腰像被塞进根烧红的铁丝,直起身时眼前发黑,蹲在田埂上啃干馍,眼泪掉在馍上都没察觉。
防涝挖沟那回,你差点掉进水渠。爷爷像是猜中了她的心思,指尖捻起粒从袋口滚出的玉米,饱满得能映出天上的云影,那天雨下得跟瓢泼似的,你拿着铁锹在沟边垒土,脚下一滑,幸亏抓住了玉米秆。
三秒的眼眶突然热了。她想起那个暴雨夜,闪电把玉米地照得惨白,她和爷爷在齐膝深的水里挖排水沟,泥水灌进胶鞋,冻得脚趾发麻。当时她哭着喊再也不种新玉米了,爷爷只是把她往身后拉了拉,自己站在水流最急的地方。
脱粒机还在地转,张叔喊她递玉米秆,三秒抹了把眼角,抓起秆子往机器里送。玉米叶划过手背,带来熟悉的刺痛,这痛感却让她心里格外敞亮——就像爷爷说的,种地哪有不疼的?疼过了,才有甜。
陈老五不知啥时候又站在田埂上了,羊群拴在老槐树下,他手里捏着个烟袋锅,却没点燃。八十斤?老人的声音有点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磅秤,这秤准不准?
张叔的秤,过年称猪肉都用它。三秒把麻袋往他面前挪了挪,您摸摸,这籽粒瓷实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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