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铃响惊雀》(2/2)

“能吓唬住,又不用伤着它们,吵点怕啥?”爷爷接过铁铃,用布擦了擦铃身的水,又从灶房扯了截红布条,缠在铃舌上,“这样就好了。”

红布条在风里飘着,像一小团跳动的火苗。三秒看着奇怪:“缠这干啥?”

“畜生怕响,更怕红。”爷爷把铁铃重新挂回酸枣枝上,拍了拍手上的灰,“老辈人管这叫‘软吓唬’——不用下夹子,不用撒药,就用声响和颜色提醒它们,这儿有人看着呢,别乱来。”他指着远处的山林,“野兽精明着呢,你真动了杀心,它们反倒会跟你死磕;你只是吓唬吓唬,它们多半就绕道走了。”

铁铃重新响起时,三秒听着那声音,竟觉得比之前顺耳些。红布条跟着铃声晃,像给那脆响添了点暖意,不再是冷冰冰的警告。傍晚他往豆地撒玉米粒时,特意多撒了两把在篱笆外,嘴里念叨着:“听见了没?响是提醒你们,吃外面的,别进里面来。”

夜里起了山风,铁铃在院墙外响了一宿。三秒躺在床上,听着“叮当——叮当——”的声音,时而急促,时而舒缓,像有人在守着院子巡逻。他想起前阵子村里有人在菜地里撒农药,结果药死了野兔,连带着邻家的鸡啄了死兔,也跟着没了气,那股刺鼻的农药味飘了好几天,闻着就让人恶心。

“还是这铃声好。”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枕头上有阳光晒过的味道,混着窗外飘来的泥土腥气,比农药味让人安心多了。

第二天一早,三秒直奔豆地。篱笆外的玉米粒没了,泥地上有几个新的野兔蹄印,却没进豆地半步。被啃秃的那垄苗旁边,新抽出的嫩芽已经冒了头,嫩黄嫩黄的,像在跟他打招呼。

“爷,您看!”他回头喊爷爷,声音里带着惊喜,“真管用!”

爷爷蹲在豆苗旁,掐掉一片发黄的叶子:“你对它们客气,它们就对你讲理。这世上的事,不一定非得你死我活,互相留点余地,日子才能长长久久。”

铁铃就这么挂着,风吹日晒,铃身渐渐生了锈,红布条也褪成了浅粉,但响声依旧清脆。三秒回城前,特意找了根细铁丝,把铃舌绑得更牢些,又换了条新的红布条。

临走那天,他站在篱笆外,看着铁铃在风里摇晃。红布条飘啊飘,铃声响啊响,惊飞了停在苗尖的麻雀,也吓跑了探头探脑的野兔。远处的山林在暮色里成了黛青色,仿佛也在听着这铃声,守着一份互不打扰的默契。

三秒忽然明白,这世上最管用的法子,往往不是硬碰硬。就像这铁铃,不用锋利的尖刺,不用致命的毒药,只凭一点声响,一点颜色,就能在人和生灵之间划一道温柔的界限——你别过来,我不伤害,在叮当作响的提醒里,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