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2）

证书被小心翼翼地传到众人手里，像传递着什么稀世珍宝。有人指着“金月1号”的名字问来历，三秒望着窗外连绵的稻田，那里的稻穗正沉甸甸地低着头，阳光洒在稻浪上，泛着金子般的光泽。

“我妈在世时总说，最好的稻子该像月亮，看着饱满，摸着温润。”她想起那些在月光下巡田的夜晚，春花总爱提着马灯在试验田走，灯光掠过齐腰高的稻穗，母亲的白发在月光里泛着银光，“她走那年中秋，试验田的晚稻熟了，黄澄澄的像铺了满地月光，我就给这品种起了这名。”

村支书啧啧称奇，说这证书可比奖状金贵多了，将来推广出去，十里八乡都得感谢咱村。三秒没接话，指尖又触到“春花”那两个字，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样子。那天下午，母亲突然精神好了许多，让她扶着去看试验田。秋阳暖暖地照在稻穗上，母亲摘下颗谷粒放进嘴里嚼着，说这米质肯定好，将来能卖个好价钱，让村里人种了都能盖新房。

“土地从不说谎。”三秒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风吹过成熟的稻穗，“你对它好，它就给你盖红章。”这话是春花常挂在嘴边的，尤其是在春播时，她总爱蹲在刚翻过的地里，抓把湿润的泥土凑到鼻尖闻，说这土腥气里藏着丰收的信儿。

办公室外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三秒抬头看见自家小孙子正举着根狗尾巴草跑过，裤腿沾着的泥点和当年的春花如出一辙。她突然想起今早出门前，小孙子指着试验田里的稻穗问：“奶奶，为啥咱家的稻子比别家的弯着腰？”

“因为它们懂得感恩呐。”三秒当时这样回答，顺手掐了颗谷粒塞进孙子嘴里，“你看，土地给了它们养分，它们就结出甜果子回报。”

证书上的烫金字被手指摩挲得有些发烫。三秒小心翼翼地把它折好，放进贴身的布兜里，那里还装着半块春花留下的老花镜镜片。她要赶紧回家，把这红本本放进母亲当年用的樟木箱里，箱子底层还压着那些泛黄的育种笔记，纸页间夹着不同年份的稻穗标本，每一根都记得着播种的日期、施肥的种类，还有那些在田埂上度过的日日夜夜。

走出村委会办公室，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三秒眯起眼睛望向自家的稻田，那里的“金月1号”正随着风轻轻摇曳，像是在向她点头致意。她突然想起来，今早给试验田浇水时，看见有几株稻穗特别饱满，穗粒数比往年多了近二十粒。

“知道了，妈。”三秒对着稻田轻声说，布兜里的证书硌着心口，暖洋洋的，“您放心，今年的收成，肯定比去年还好。”

风吹过稻浪，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谁在回应她的话。三秒迈开脚步往家走，裤脚沾着的泥土蹭在水泥地上，留下一串浅浅的印记，像土地写给她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