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十二岁(1/2)

江无花十二岁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

至少比那个整天窝在柜台后面打盹,或者雷打不动去湖边当空军佬的爹要成熟得多。

她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无意识地划拉着。

目光越过小小的院落,落在那个躺在竹椅里,用一本发黄的旧书盖着脸,似乎已经睡着的男人身上。

李长生。

她爹。

从她记事起,她爹好像就长这样。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一张脸谈不上多俊,但也绝不难看,就是那种扔人堆里一眼找不着的普通模样。

奇怪的是,这么多年过去,隔壁孙先生头发都白完了,王婶腰也弯了,连私塾里最淘气的小子个头都窜了一大截,她爹却好像一点没变。

不是一点没变。

江无花在心里纠正自己。

脾气好像越来越懒了。

她记得自己大概六七岁的时候,夏天热得厉害,她和几个小伙伴偷偷跑去城外河里玩水。

河水凉丝丝的,别提多痛快了。

她玩得忘乎所以,差点被一个漩涡卷进去,呛了好几口水,最后还是被路过的大人拎上来的。

这事儿不知怎么传到了李长生耳朵里。

那天晚上,她爹没像往常一样催她睡觉,而是把她叫到跟前,脸色很平静。

“去河边了?”

江无花心里发虚,点了点头。

“下水了?”

又点头。

“差点淹死?”

江无花吓得不敢点头了。

李长生没骂她,也没大声吼。

他只是站起身,去后院柴堆那儿抽了一根细细的竹条回来。

那竹条打在手心屁股上,疼得很,火辣辣的。

不算特别重,但一下一下,很有规律。

江无花当时哭得惊天动地,一半是疼,一半是吓的。

她从来没挨过打。

李长生一边打,一边慢条斯理地说:“老子把你从水里捞上来,不是让你再自己送回去的。要死也等给老子送终之后再死。”

打完了,他把竹条一扔,又变回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打了盆井水,浸了布子给她敷红肿的地方。

“还去不去了?”他问。

江无花抽噎着:“不……不去了……”

“嗯。”

李长生点点头,“淹死难看,泡发了肿得像猪头。”

那之后,江无花确实不敢再去深水区了。

她也隐隐明白,她这个懒爹,在某些事上,底线踩得很死。

比如,不能找死。

现在想想,那大概是李长生对她最“严厉”的一次了。

大多数时候,他都放任自流。

认字认不会?

没事,反正以后看账本能认清数目就行。

私塾里被调皮小子揪了小辫?

自己想办法,骂不过就打,打不过就躲,躲不了就认栽。

梦想?

哦,有梦想挺好,别跟他说,他懒得听。

但她小时候,李长生也不是完全没管过她。

至少,在她怕黑不肯一个人睡的那段时间,她爹会勉强坐在她床边,打着哈欠给她讲故事。

他讲故事的水平稀烂,干巴巴的,经常忘了下文。

翻来覆去就那几个。

她印象最深的一个,是什么“齐天大圣”。

“……那猴子,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厉害得很,上天入地,谁也管不住。”

李长生的声音在黑暗里没什么起伏,像在念经。

“后来呢?”小小的江无花裹着被子问。

“后来?后来闹腾得太厉害,被压山底下了。”

“啊?压死了吗?”

“没死。压了五百年。”

“五百年是多久?”

“很久很久……久得……呼……”

李长生自己先睡着了。

后来江无花缠着他问过好几次,那猴子最后怎么样了。

李长生被问烦了,才偶尔挤牙膏似的多说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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