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血与米(1/2)
土地庙里那口破锅,第一次冒出了真正属于粮食的厚实蒸汽。
米香混着柴火味,钻进每个人的鼻孔,像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们的喉咙。
米是江无花天快亮时拉回来的。
不知道哪里弄了辆板车。
只有三袋,但对于这个庙来说,已经是久旱逢甘霖。
她身上还带着夜露和墙灰,脸上抹的锅底灰被汗水冲开几道沟壑,眼神比出去时更沉。
王婶手抖得厉害,舀水下锅时差点把瓢摔了。
几个半大小子围着锅台,眼睛瞪得溜圆,嘴角不受控制地流下涎水,又被赶紧吸回去。
连一直萎靡的周镖头,也挣扎着坐直了些,浑浊的眼睛里有了点光。
江无花没说话,把米袋扔在墙角,自己走到门边,靠着门框坐下,看着外面渐渐亮起来的天色。
她累,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清醒。
昨夜翻墙、开窗、躲避护院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像磨一把生锈的刀,每回想一次,刀刃就冷冽一分。
粥熬好了,稠稠的一大锅。
“排好队。”
江无花站起身,声音不高,却让骚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一个个来,都能吃饱。”
饥饿压过了一切,人们下意识地开始挪动,推搡,都想挤到前面。
一个满脸横肉、之前很少说话的汉子,仗着身强力壮,一把推开前面一个瘦弱的老头,伸手就要去抓锅里的勺子。
“老子先来!”
他的手还没碰到勺子,一道冷光闪过。
汉子动作僵住,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
他低头,看到自己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只剩刀柄在外。
血像开了闸,迅速染红了他破旧的衣襟。
江无花站在他面前,手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
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厌恶的情绪。
“我说话,不喜欢说第二遍。”
她看着那汉子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缓缓软倒在地上,抽搐两下,不动了。
然后,她拔出匕首,在那汉子衣服上擦了擦血,目光扫过惊呆的众人。
庙里死一般寂静。
只有粥锅还在咕嘟咕嘟地响着,米香混合着新鲜的血腥味,形成一种诡异的气味。
“米,是我带回来的。”
“吃了这锅米,以后,就要听我的话。”
她走到锅边,拿起一个破碗,舀了满满一碗粥,走到那个被推倒的老头面前,递给他。
老头吓得浑身发抖,不敢接。
“吃。”江无花只说了一个字。
老头颤巍巍地接过碗,烫得他龇牙咧嘴,却迫不及待地往嘴里扒拉,烫得直抽气,也舍不得吐出来。
江无花又舀了一碗,递给下一个。
她分得很慢,很有序。
每个人都拿到了粥,蹲在地上,埋头猛吃,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没人再敢争抢。
分完最后一个人,江无花自己才舀了半碗,走到门口坐下,小口小口地吃着。
粥很烫,很稠,米粒饱满,是她离开铺子后,吃过的最像样的一顿饭。
她吃完,把碗放在脚边,看着或蹲或坐、狼吞虎咽的人们。
“听我的话,就有吃不完的米。”
她再次开口,声音在空旷的破庙里回荡,“你们现在若谁还不服,想反悔的,站出来。吃完这碗米,我们好聚好散。”
没人站出来。
所有人都低着头,拼命喝着碗里的粥,仿佛那是世间唯一珍贵的东西。
那个汉子的尸体还躺在那里,血慢慢洇开,像一朵丑陋的花。
沉默,就是答案。
江无花不再说话。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些人,这所谓的“齐天盟”,才真正有了点形状。
用米,和血,勉强粘合起来的形状。
……
南境,战场。
战鼓声不是“咚!咚!咚!”那种很有章法的敲击。
而是杂乱急促,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像垂死之人最后的心跳,敲在每一个先锋营士卒的耳膜上,震得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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