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日子没法过了(2/2)

他身上还穿着白天的常服,领口微敞,龙袍被随意搭在旁边的椅背上。

那袍子太重,穿着它,连呼吸都觉得不顺畅。

陈文依旧坐得笔直,只是脸色比平时更显苍白,手指因为长时间握笔而微微颤抖。

他面前摊开的是刚刚草拟完成的《吏治澄清新规》总纲,旁边还散落着关于监察、考功、刑律的细则草案。

江无花坐在稍远一点的窗边,背靠着墙壁,一条腿曲起,手臂搭在膝盖上。

她没有参与具体的条文拟定,大多数时间只是听着,偶尔在冷云舒或陈文征询地看向她时,点一下头,或者简短地吐出一个“可”或“再议”。

“最后一条,”

陈文放下笔,声音沙哑,“官员及其三代以内血亲,不得在管辖地经商、置产、联姻。”

“违者,削职,抄没非法所得,流放三千里。知情不报、包庇纵容者,同罪。”

他念完,殿内一片寂静。

这条规矩,比前朝任何律法都狠。

几乎断了官员利用职权为家族牟利的绝大多数途径。

冷云舒盯着那条墨迹未干的规定,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会有人骂。”

他说。

“会。”

陈文点头,“骂我们是与士大夫共天下,而非与百姓共天下。骂我们刻薄寡恩,不给人留活路。”

江无花嗤笑一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活路?给他们留活路,就是断百姓的活路。”

“以前那些官,哪个不是家财万贯,田连阡陌?他们的活路,是踩着多少人的尸骨铺出来的?”

冷云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迟疑。

“那就这样定。不仅要定,还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各州县衙门口,给我立碑,把核心几条刻上去。学堂蒙童,也要学这些规矩。”

他要的不是官员怕,而是要一种新的“理所当然”。

要让下一代人觉得,官员不能经商,不能以权谋私,是天经地义。

“还有俸禄。”

陈文补充,“新朝官员俸禄,需足额、按时发放,并参照当地物价,定期评议调整。高薪,未必能养廉,但低薪,必定催生贪腐。”

“钱从哪里来?”

冷云舒问到了最关键处。

抄没南宫家等豪族的家产是一笔横财,但坐吃山空,绝非长久之计。

“清丈田亩,改革税制。”

陈文显然早有腹案,“以前税赋,多压在平民和小户身上,世家大族、官僚勋贵多有豁免或逃税手段。”

“新朝之税,摊丁入亩,按亩征税。取消一切不合理杂税、徭役,统一为正赋。”

这将触动无数人的利益。

不仅是残留的旧贵族,可能还包括一些已经归附新朝、但家族产业庞大的将领和地方势力。

“阻力会很大。”

冷云舒陈述另一个事实。

“所以需要刀。”

陈文看向江无花,“需要盟主坐镇,需要乌力罕那样的人,去执行。”

江无花没说话,这就是她暂时还不能离开的原因。

光有规矩不行,还得有确保规矩能砸下去的力气。

“监察呢?”

冷云舒追问,“谁来确保执行这些规矩的人,自己不会变成新的蛀虫?”

“设独立监察司。”

陈文指向草案的另一部分,“直接对陛下负责。监察使由陛下亲自选派,定期轮换,不受地方节制。鼓励百姓检举,查实有赏。诬告反坐。监察使自身若有贪腐,罪加三等。”

层层设计,环环相扣。

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试图捆住权力那只随时可能伤人的猛兽。

窗外,天色已经蒙蒙发亮。

雪停了,但寒意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