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一年时间(1/2)
一年。
湖边的柳树黄了又绿,李长生屁股底下那张破马扎吱呀得愈发响亮。
冷云舒脸上的疤,淡了。
只剩下几道比旁边皮肤稍浅的印子,不仔细看,几乎瞧不出来。
他有时对着水缸里晃荡的倒影,会愣神。
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那些平滑的、几乎感觉不到的痕迹。
这是谁?
冷云舒?
疤痕是刻在脸上的过往,是冷府的血,是张启明的惨叫,是颠沛流离,是刻骨铭心的恨。
现在,它们快没了。
记忆也跟着模糊起来。
不是忘记,是褪色。父亲的脸,母亲端来的鸡汤温度,妹妹咯咯的笑声,甚至张启明临死前那双空洞的眼窝……
都隔了一层毛玻璃,触碰不到当时的痛彻心扉,也捞不起那份支撑他活下去的灼热恨意。
活下来的这个,每天劈柴,挑水,对着李长生偶尔的骂骂咧咧嗯一声,抱着空鱼篓坐在湖边发呆的人……
是谁?
疤没了,过去的冷云舒,好像也跟着一点点消散了。
他有点慌,仿佛丢了什么重要的凭证。
李长生瞥了他一眼,又转回去看鱼竿。“瞅啥?脸上长花了?”
冷云舒低下头。“没。”
“没就干活去。”
李长生打了个哈欠,“水缸快空了。”
……
北边,战报像雪片,却不是寒冬,而是炙烤着大虞残存疆域的烈焰。
江无花的军队,离京城只剩最后一道像样的屏障——潼关。
破了潼关,就是一马平川,直抵天子脚下。
没人再提“撒豆成兵”的神话,那太幼稚。
现在人们说的是“女罗刹算无遗策”,“齐天部用兵如鬼”。
功劳簿上,排在第一的,不是哪个冲锋陷阵的悍将,而是陈文。
那个曾经提着柳叶刀,想“杀一人救万人”的医师。
没人想到,他除了救人杀人,还会这个。
他不是坐在中军帐里运筹帷幄的类型。他经常出现在刚打下来的城池,或者流民聚集的地方。
他看地图,也看那些面黄肌瘦的脸,听将领汇报,也听老农抱怨今年的收成和官府的税。
然后,他会指着地图上某个不起眼的点,说:“从这里过。守将是本地人,家里老母病重,缺一味药,我们给他。”
或者,在两军对垒,看似陷入僵局时,他会说:“撤开左翼,放他们进来。他们右路军统领的小舅子,在我们手里。”
他用的是药方,也是刀。
治的是身体的病,也治——或者说,利用——这世道人心的病。
大虞的官僚系统早就烂透了,盘根错节的关系,贪腐,倾轧,被他看得清清楚楚,然后变成刺向自身的毒刺。
一次军事会议上,几个归附的部落头领嚷嚷着要强攻某个据点,说勇士不怕死。
陈文没抬头,还在看手里的药材清单,随口说:“不怕死?好啊。你们部落出五百人,第一批冲,活下来的,战利品分七成。死的,抚恤按规矩给双倍。谁去?”
帐内瞬间安静。
那几个头领不吭声了。
乌力罕后来私下对江无花说:“陈先生……比刀还吓人。”
江无花看着沙盘上不断向南推移的旗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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