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笙往事(1/2)

颠簸。

无尽的颠簸。

马车碾过碎石路的每一次震动,都透过薄薄的车板传进来,硌着阿蘅的骨头。

嘴被布条勒着,防止她咬舌——尽管那舌头早已只剩残根。

手反绑在身后,粗糙的麻绳磨破了手腕。

黑暗。

密闭的空间。

只有车轮单调的滚动声和压低的、男人的交谈声。

“……瘦成这鬼样……能卖上价?”

“……试试呗……南边战乱,好的也难找……这种嫩的,总有老爷好一口……”

“……啧,还是个哑的……玩起来没声,少点味……”

“……便宜啊……”

声音模糊地传来,像隔着水。阿蘅蜷缩在角落,一动不动。

眼泪早就流干了,心口那里空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比娘最后那个背影更冷。

又被卖了。

这次是哪里?

更大的画舫?

还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暗窑?

无所谓了。

哪里都一样。

无非是换个地方烂掉。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

她被粗暴地拖下来,刺眼的阳光让她眯起眼。

一个小镇,街面还算整齐。

金凤楼。

一块褪色的招牌。

又是一个勾栏。

老鸨是个比刘嫂更干瘦、眼神更精明的妇人,捏着她的下巴看了看,又检查了她反绑的手和勒着嘴的布条,撇撇嘴。

“病恹恹的,还是个哑的?这能干什么?”

押她来的男人嘿嘿笑着:“便宜,您看着给。洗干净了兴许还能看。”

一番讨价还价。

铜板或者碎银交换的声响。

她被推了进去,像交接一件货物。

金凤楼比画舫小,更破旧,气味更难闻。

这里的姑娘眼神更麻木,脸上的粉搽得更厚,也盖不住底下的憔悴。

日子是另一种形式的重复。

挨打,挨饿,干不完的脏活,以及随时可能降临的、令人作呕的触摸。

她学会了更彻底地低头,把自己缩得更小,像墙角的灰尘,希望没人注意到她。

但那张过于年轻、即使瘦脱了形也依稀能看出清秀的脸,还是招来了麻烦。

老鸨开始给她换稍好点的衣服,虽然依旧廉价,但不再是粗布。

吃的也从馊粥变成了偶尔能见到几粒干饭。

看她的眼神,也变成了刘嫂那种估量和算计。

“虽说哑了,模样底子还在……好好养养……”

老鸨对龟公说。

阿蘅心里那片死水又泛起冰冷的涟漪。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月白悬空的脚,桃红强装的笑脸……画面一帧帧闪过。

绝望像藤蔓,一圈圈缠紧心脏。

果然。

没过多久,一个晚上,她被强行拉出逼仄的杂役间,塞进一件过分鲜艳、布料粗糙的纱裙。

脸上被扑了厚厚的劣质香粉。

老鸨恶狠狠地警告她,比划着,让她“听话”,不然有她好受。

她被推搡着走到前面堂屋。

灯笼挂得通红,光线暧昧浑浊。

烟雾缭绕,酒气熏天。

男人们粗俗的笑骂声、女人的娇嗔声、划拳声混作一团,吵得人头昏脑胀。

她被推到一个小小的台子上。

台下无数双眼睛扫过来。

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贪婪,有毫不掩饰的欲望,还有一种看牲口般的品头论足。

“各位爷!今儿个新到的雏儿!虽说……呃,嗓子不方便,但保证干净!瞧这水灵劲儿!”

老鸨的声音尖利刺耳,带着夸张的热情。

阿蘅站在那儿,浑身僵硬。

纱裙薄得像纸,根本挡不住那些目光。

她觉得自己像被剥光了扔在案板上,每一寸皮肤都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羞耻和恐惧像无数根针,扎遍全身。

她死死低着头,盯着自己踩在油腻地板上的光脚,指甲缝里还嵌着洗不掉的污垢。

台下开始出价。

声音此起彼伏,夹杂着猥琐的笑闹。

“十两!”

“十五两!”

“二十两!老子就喜欢这不会叫唤的!”

每一个数字都像鞭子抽在她身上。

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某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拖走,看到明天变得更加破败肮脏的自己。

就在一个油光满面的胖子喊出“五十两!”、老鸨脸上笑开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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