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龙泪煮茶（2/2）
这怎么可能？！
这与他所知的一切完全相悖！
十万年前，肆虐天地、被诸仙联手封印的太古孽龙……竟然是……自愿被抽离了核心本源？为了守护？为了……众生？
“噗——！！！”
几乎在白泽捏碎杯盏的同一时间，识海深处，万劫发出了一声如同被无形重锤狠狠砸中龙魂的惨嚎！那声惨嚎凄厉得仿佛灵魂被撕裂！
“不……不可能！假的！都是假的！！”万劫在识海里疯狂地咆哮、嘶吼！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混乱、恐惧和……一种被彻底颠覆认知的崩溃！“本座……本座是万劫！是毁灭的化身！是让诸天颤抖的太古孽龙！本座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为了那些蝼蚁……自愿被抽髓？！放屁！这破茶有毒！是幻象！是这破祭坛的陷阱！是……啊啊啊！！！”
他的咆哮声戛然而止，变成了痛苦到极致的哀鸣。那杯“茶”带来的舒爽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龙魂深处被强行撕开的、血淋淋的伤疤！那被封印扭曲、掩盖了十万年的真实记忆碎片，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被这“金脉寒心叶”与寒泉本源调和的力量，硬生生地撬开了一丝缝隙！虽然只是碎片，却足以颠覆他十万年来根深蒂固的自我认知！
“万劫……”白泽猛地抬起头，眼中不再是震惊，而是燃烧着一种冰冷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怒火！那怒火，并非针对幻象中施加剥离的存在，而是……针对识海中这个咆哮崩溃的恶念之魂！
“原来……”白泽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洞穿一切的锐利，“你早知真相？！”
这声质问，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万劫混乱崩溃的龙魂之上！
识海中的咆哮与哀鸣，瞬间死寂！
一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万劫……沉默了。
那是一种被彻底戳穿、被剥掉所有伪装、被逼到悬崖边缘、退无可退的……死寂。
所有的辩解，所有的咆哮，在那血淋淋的记忆碎片和这声洞穿灵魂的质问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原来……他早知真相？
不，或许不是“知”，而是那被封印扭曲的记忆深处，那被强行灌入的“孽龙”身份之下，一直潜藏着无法磨灭的、源自本能的……痛与……疑？
他憎恨封印，憎恨仙神，憎恨这十万年的囚禁，将一切归咎于外界的镇压与背叛。他用嚣张跋扈、用暴戾贪婪、用对毁灭的渴望，来掩盖那源自灵魂最深处、被遗忘的剧痛与牺牲带来的巨大空洞！
他不敢去探寻，不敢去触碰那被封印的真相。因为一旦触碰，他这十万年来赖以生存的、名为“万劫”的恶念之壳，将彻底崩碎！
他将……不再是他自己！
白泽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碎裂的冰玉碎片和冰凉的茶汤粘在手上，寒意刺骨。他看着眼前这棵流淌着无尽生命源流的黄金巨树，看着那高悬的暗金吊坠，看着这方被封印了十万年的核心之地……
一切的线索，在这一刻，轰然串联！
先祖壁画中那被锁链缠绕、拖入地底的庞大魔影……
寒氏修士以身为锁、燃烧己身注入冰棺的惨烈牺牲……
白氏窃取的、源自被封印之物的力量——所谓的“仙骨”……
白惊鸿口中那缠绕寒氏血脉的“绝望诅咒”……
还有……万劫这被扭曲、被篡改、充满了矛盾与痛苦的恶念之魂！
这棵黄金巨树，这浩瀚的生命源流……根本不是什么被封印的“魔物”！
它，就是那被抽离的、属于太古龙神万劫的……生命核心！是祂的“髓”！是祂甘愿牺牲、用以封堵那灭世魔门的……本源之力！是祂守护“她”与“众生”的……具象化！
寒氏一族，从来不是什么罪族！他们，是守护者！是牺牲者！是这生命源流的……最后的守门人！他们的血脉，是钥匙，也是枷锁！他们的牺牲，是为了维持这道以龙神之髓铸就的封印之门！
而白氏……他们窃取的，正是这封印之门泄露出的、被污染扭曲的……一丝力量！他们勾结的“那位大人”……极有可能，就是当年蛊惑万劫、最终导致灭世魔门开启、又或是在万劫牺牲后，试图染指这生命源流的……幕后黑手！
“呵……呵呵……”白泽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嘲讽。他抬起头，望向星穹，仿佛要穿透那璀璨的星辰，质问那被掩盖的苍穹，“好一个‘孽龙’……好一个‘罪族’……好一个……昆仑仙骨！”
他猛地低下头，目光如最锋利的冰锥，再次刺向识海中那片死寂的黑暗：“万劫！回答我！那滴泪……为了谁？！”
死寂的识海，如同投入巨石的深潭，猛地掀起狂澜！
“闭嘴！闭嘴！闭嘴！！！”万劫的咆哮如同受伤的困兽，充满了绝望的疯狂，“本座……本座不知道！本座是万劫！是毁灭！是……”
他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十万年积压的痛苦、迷茫、愤怒、以及那被强行撕开的、血淋淋的、名为“守护”的执念……如同决堤的洪流，不受控制地从那死寂的黑暗中汹涌而出，瞬间淹没了白泽的意识！
那不是语言，是最直接、最混乱的灵魂风暴！
在这灵魂风暴的席卷下，白泽仿佛被强行拖入了万劫那破碎的记忆深渊！
他看到：
无尽的星海深处，一道横亘宇宙、散发着无边污秽与毁灭气息的、如同巨大伤疤般的……魔门！魔门之后，是无数扭曲、贪婪、充满了毁灭欲望的魔影在嘶吼！
他看到：
一条庞大到无法形容、鳞甲如同星辰铸造、散发着神圣威严与无尽力量的……金色巨龙！祂盘踞在魔门之前，发出震天动地的龙吟，试图阻挡魔影的入侵！但魔门的污秽之力太过强大，不断侵蚀着祂的神圣光辉！
他看到：
一个模糊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纤细身影，在巨龙身后，似乎正在竭尽全力地修复着什么，光芒却越来越微弱……
然后，就是那被强行剥离龙髓的极致痛苦！
那为了守护身后光芒与身后世界而强行压下痛苦与不甘的决绝意志！
那滴在虚空中坠落的、纯净的龙泪……
还有……在龙髓被抽离、化作黄金巨树封印魔门的刹那，一道极其隐晦、充满了恶意与贪婪的漆黑魔念，如同跗骨之蛆，顺着那剥离的通道，悄然钻入了巨龙因剧痛和牺牲而虚弱、空荡的……识海！
那魔念，如同最恶毒的种子，在虚弱的龙魂中疯狂滋生、扭曲！它篡改记忆，放大痛苦，将牺牲扭曲成背叛，将守护扭曲成毁灭！它将那庞大龙魂中残存的、对封印之地（生命源流）的守护执念，扭曲成了刻骨的憎恨！它……制造了“万劫”！
最后定格的画面：
是那滴坠落的龙泪，在冰冷的虚空中，仿佛受到某种牵引，跨越了无尽时空，最终……滴落在一片冰封的、蕴含着微弱生机的大地之上。那大地……隐约有寒泉流淌的气息……
轰！
白泽猛地从这混乱的灵魂风暴中挣脱出来，踉跄后退一步，扶住旁边虬结的黄金树根才勉强站稳！额头上布满冷汗，呼吸急促，脸色苍白如纸。
他全都明白了！
十万年前的终局！万劫牺牲的真相！寒氏守护的使命！以及……“万劫”这个恶念之魂诞生的根源！
那滴龙泪……最终化作了寒泉的源头！
而他白泽，这流淌着寒氏血脉、继承了螭纹玉佩、能引动寒泉共鸣的遗孤……某种意义上，正是那滴龙泪所化的寒泉本源，在漫长岁月中孕育出的……守护者之魂！是万劫牺牲时，那“护她……护众生”的执念，在现世的延续！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黄金叶海的缝隙，落在那高悬的暗金吊坠上。
那吊坠……是锚点。
是连接着被封印在生命源流（黄金巨树）深处的、属于太古龙神万劫的……最后一点纯净真灵！
也是……那钻入龙魂、扭曲了万劫的漆黑魔念……试图污染、吞噬、最终掌控这生命源流的……通道与坐标！
白惊鸿背后的“那位大人”……目标，正是此物！
“原来……如此……”白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后的、沉重的释然。他缓缓松开攥紧的拳头，掌心被碎片划破的伤口，渗出的鲜血带着一丝淡金的色泽，悄然滴落在脚下流淌着暗金光华的“大地”上，如同融入母体般消失不见。
他看向识海深处那片依旧混乱、却不再疯狂咆哮的死寂黑暗。
“万劫……”白泽再次开口，声音平静了许多，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你的债……还没还完。”
识海中，一片沉默。
许久，许久。
一个沙哑、疲惫、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却又带着一丝连万劫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希冀的声音，如同自深渊最底层飘出：
“……怎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