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朋友」(2/2)

刘洛河发现自己站在一间熟悉的教室里。窗外是虚假的黄昏,阳光将一切染成病态的橘红色。课桌椅整齐排列,黑板上还留着没擦干净的数学公式。

这是他就读过的那所中学。

“喜欢我为你准备的剧场吗?”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刘洛河的脊椎窜过一道寒意。他缓慢转身,看到教室后排坐着那个男人——「fixer」。黑色长风衣,惨白的面具,右手戴着一只锈迹斑斑的铁手套。

面具下传出低沉的笑声:“你的暗元素比上次更完美了。看来腐蚀进展得不错?”

刘洛河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像被锁住一般。他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左眼疤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

“别费力气了。”「fixer」悠闲地翘起二郎腿,“这里是我的领域。准确地说,是你内心的记忆构建的牢笼。”

教室的门突然被撞开。刘洛河猛地转头,看见七岁的花雨满脸是血地冲进来,她身后追着三个黑影。

“救救我!花雨的哭喊撕裂了刘洛河的耳膜。

他想冲过去,双腿却像灌了铅。「fixer」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铁手套搭在他肩上:“看啊,历史重演了。你又一次要眼睁睁看着家人受苦。”

刘洛河眼睁睁看着黑影抓住花雨,其中一个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提起。花雨的双腿在空中无力地踢蹬,小脸逐渐发紫。

“住手!”刘洛河嘶吼着,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手腕滴落。

“这就受不了了?”「fixer」贴近他耳边低语,“你知道吗,真正的折磨不是施加痛苦,而是让受害者记住每一个细节——比如她当时的体温,她指甲抓在你手臂上的力度,还有她最后那句‘为什么不来救我’……”

刘洛河的视野开始扭曲。教室墙壁渗出黑色黏液,天花板垂下无数铁链。每根铁链末端都吊着一个孩子的尸体,他们空洞的眼睛齐刷刷看向刘洛河。

“这些都是你的错。”「fixer」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如果你再强一点,如果你没有轻敌,如果你——”

“闭嘴!”刘洛河突然暴起,一拳砸向「fixer」的面具。铁质面具凹陷下去,却发出癫狂的大笑。

“对!就是这样!让愤怒吞噬你!”面具下的声音兴奋到颤抖,“我最喜欢愤怒的味道了!”

刘洛河感到左眼的疤痕裂开了。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黑色液体。它们像活物般钻入他的口腔、鼻腔,填满他的肺部。

窒息感中,他跪倒在地。花雨的哭声越来越微弱,教室正在融化成一滩黑色泥沼。

“放弃吧。”「fixer」蹲在他面前,手指轻抚他溃烂的左眼,“成为我的实验品,你就不必再承受这些痛苦了。你可以忘记一切——”

“我一定要……杀了你!”

刘洛河突然抓住fixer的手腕。他抬起脸,溃烂的左眼竟然流下一滴晶莹的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洛河突然狂笑,像是疯了。笑声在扭曲的教室里回荡,震得吊灯剧烈摇晃,那些悬挂的尸体也随之摆动,如同可怖的风铃。

「fixer」的动作顿住了,面具下的笑声戛然而止。“你笑什么?”

刘洛河的笑声渐渐平息,他缓缓抬起头,左眼的泪滴竟在脸颊上凝固成黑色的晶石。他的嘴角咧开一个近乎撕裂的弧度:“我在笑你……还是这么拙劣。”

刘洛河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刺入「fixer」的伪装:“真正的fixer从不会重复利用同一个场景——他喜欢新鲜的玩物。”

是啊,多么可笑。他这么了解「fixer」就是件荒唐的事。

凝固的泪晶突然爆裂,无数黑色碎片悬浮在空中。刘洛河沾血的手指穿透「fixer」的面具,面具下露出一团蠕动的暗影。

“你只是我具象化。”刘洛河猛地收紧五指,暗影发出尖啸,“利用我的愧疚和痛苦来腐蚀我?”

教室开始崩塌,黄昏色的阳光被撕成碎片。刘洛河脚下浮现出复杂的阵图,那些曾被他压抑的力量此刻如火山喷发。

他拽住暗影的咽喉,左眼疤痕里渗出黑雾:“该清醒的是你……我早就不被困在那晚了。”

暗影发出非人的嚎叫,形体不断膨胀又收缩。刘洛河突然将另一只手插入自己左眼的疤痕,硬生生扯出一缕猩红色的能量:“这才是你藏在我记忆里的本体。”

红色能量在脱离的瞬间化作小刀形状,正是当年「fixer」刺入他胸口的凶器。暗影发出绝望的嘶吼,教室彻底坍塌成黑暗虚空。

“永别了。”刘洛河捏碎红色小刀,暗影如烟尘消散。

刺眼的白光笼罩视野。

刘洛河剧烈喘息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站在训练场上。时雨一脸担忧的看着他,沈歌还在呼唤着他。

“……你,没事吧?”时雨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淡蓝色的眼睛布满血丝,嘴角却带着笑,“看来是没事,走吧。”

“叫你半天……怎么了吗?”沈歌表面漠不关心,可细细观察还是能找出一丝丝的担忧。

刘洛河怔怔地看着二人的脸,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摇摇头,转身向训练场大门外走去。

刘洛河迈出的脚步有些虚浮,但很快又恢复了惯有的沉稳。训练场外夕阳西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孤独的剑痕刻在地面上。

时雨和沈歌跟在他身后,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沈歌指尖跃动的雷光时不时照亮三人之间的沉默,而时雨鳞片摩擦的细微声响成了唯一的伴奏。

“喂。”沈歌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耐烦,“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刘洛河没有回头,只是稍稍放慢了脚步。

他听见时雨对沈歌小声说:“他哭了?”

“怎么可能,”沈歌没好气地回答,“那家伙的血都是黑的。”

刘洛河加快脚步,左眼疤痕上未干的水痕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冰凉。训练场的大门在身后关闭,将阳光、雷光和那道深海般的目光统统隔绝。

暗元素在他掌心安静地流淌,像一条驯服的黑蛇。只有他知道,当时雨叫醒他时,这条蛇曾短暂地陷入了僵直。

——就像很多年前,那个躲在柜子里发抖的小男孩突然发现怪物也会害怕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