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郑和四下西洋·宝船深处的秘密(2/2)

日头爬至中天,甲板被晒得发烫,舱室里的动静却比清晨更盛。珍奇舱的门“吱呀”推开,赵虎擦着额角的汗,将最后一箱番邦玻璃器归拢妥当,孙六攥着登记册跟在后面,指尖被汗浸得发皱:“赵、赵大人,刚清点时少了一小盒番红花,会不会是……”话没说完,就见马欢晃悠着进来,手里正捏着个锦盒:“找这个?方才给刘先生送文书,见它掉在舱门口,这可是治跌打损伤的好东西,丢了孙小吏怕是要哭鼻子。”孙六脸一红,赶紧接过来核对,赵虎却瞪了马欢一眼:“别总逗他,这舱里的东西,一根线头都不能差!”

医官舱内,药香比清晨更浓。刘先生正用银针刺入晕船水手的合谷穴,狗剩端着一碗温水站在旁边,格外乖巧——方才在木匠舱偷懒时崴了脚,被王福揪着送来治伤。“忍着点。”刘先生声音平淡,手腕轻转,狗剩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吭声。这时张婶挎着竹篮进来,手里拎着个油纸包:“刘先生,刚蒸的山药糕,给这小子补补。”说着塞给狗剩一块,又往药罐里添了把晒干的陈皮,“这玩意儿泡水喝,能解晕船的气闷,我昨儿问过老水手们的。”

船尾的木匠舱里,王福正踩着木梯修舷窗,刨子在榫头处反复打磨。李四扛着新锯好的木料过来,脚步没稳,差点撞翻工具箱。“毛手毛脚的!”王福头也不回地骂道,却伸手扶了把晃悠的工具箱,“放那儿,记得把木料靠稳,别让浪头晃倒砸了脚。”李四赶紧应下,刚要退出去,就见周老大从甲板下来,手里拿着块被海水泡胀的船板:“老王,后舱底板有点渗水,得补块新的。”王福从梯子上下来,敲了敲船板,眉头一皱:“这料得用松木,你等着,我这就刨块新的。”一旁的狗剩见状,赶紧拿起砂纸,主动去打磨刚送来的木料。

前舱的议事舱内,郑和正对着海图沉思,马欢站在一旁汇报:“大人,刚译完暹罗国的文书,他们愿提供淡水和补给,只是希望我们能派工匠帮他们修修码头的木桥。”郑和颔首,指尖点在海图上的补给点:“准了。让王福带两个木匠过去,注意安全。”话音刚落,赵虎掀帘进来,手里捧着个沉甸甸的布包:“大人,各舱的物资清点完毕,粮食够支撑半个月,药材和修缮木料也充足。”郑和接过清单翻看,目光温和:“辛苦你了,午后让弟兄们轮流歇会儿,别累着。”

未时的海风渐凉,张婶的竹篮又出现在甲板上,给值守的水手们分着凉茶和包子。周老大站在船舵旁,目光紧盯着远方的帆影,偶尔抬手调整舵盘。李四扛着水桶路过,见马欢靠在栏杆上吹风,凑过去问:“马通译,咱们这是要去更远的地方吗?”马欢笑着点头,指了指天际:“等过了这片海域,能见到会发光的水母,还有长着长鼻子的大象,比你在老家见的水牛威风多了!”李四眼睛一亮,攥着水桶的手更紧了。

船舱深处,孙六正仔细核对最后一页登记册,赵虎坐在一旁擦着木叉,偶尔提醒他漏记的细节。王福的刨子声、刘先生的碾药声、张婶的笑声,混着海浪拍击船身的声响,在宝船里织成一片鲜活的忙音。郑和站在船首,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海风拂动他的官袍,身后舱室里的动静,便是这趟航程最踏实的底气。

夕阳将海面染成熔金,宝船的航速渐缓,准备在临近的岛礁锚泊过夜。郑和身着素色常服,未戴官帽,沿着舷梯缓缓走下中层舱道。刚到珍奇舱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赵虎正举着块开裂的番木,对着孙六沉脸道:“上午清点时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裂了?定是你登记时没注意防潮!”孙六攥着登记册,脸涨得通红:“我、我按您说的铺了防潮布,许是这木头在海上受了潮气……”

“好了。”郑和的声音轻轻响起,两人同时回头。他走进舱内,指尖轻触番木的裂纹,目光温和却有分量:“海上湿度大,这类木料本就易裂。赵虎,明日让木匠舱取些蜂蜡来封缝;孙六,往后登记时,在备注栏添上‘需每日通风’,便是教训了。”赵虎梗了梗脖子,却还是应下:“是,大人。”孙六也松了口气,赶紧在册子上添注,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倒比方才的争执声顺耳多了。

离开珍奇舱,郑和转往医官舱。舱内的鲸油灯已点亮,刘先生正将晒干的草药分类装罐,狗剩坐在角落,正帮着碾药。见郑和进来,刘先生停下手中的活:“大人,今日晕船的水手已好转,只是王福师父修舷窗时蹭破了手,我给他敷了药膏。”郑和点头,目光落在案上的药罐:“明日要派工匠去暹罗码头修桥,备些治跌打、防蚊虫的药膏,让他们带上。”说着,他瞥见狗剩手边的山药糕油纸——正是张婶午后送来的,“这小子今日倒安分。”刘先生难得勾了勾嘴角:“许是崴了脚受了教训,方才还主动帮我晒药。”

刚走出医官舱,就见王福扛着工具箱从甲板下来,手背贴着块药膏,走路却依旧稳健。“大人!”王福停下脚步,语气比平日缓和些,“后舱的渗水处补好了,明日去修码头的木桥,我带两个徒弟去就行,保准不耽误事。”郑和颔首:“辛苦你了,注意安全,若需工具,让赵虎从物资舱调配。”王福应着,刚要走,又回头补了句:“那小子(狗剩)今日没偷懒,药碾得还挺细。”话落便扛着箱子往木匠舱去,背影透着股别扭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