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帆引残阳辞礁去——清和号启碇西洋(1/2)

水手们齐声应和,喊声洪亮得压过了拍岸的浪涛,在海面上传出老远。周老大站在绞盘旁,古铜色的手臂青筋暴起,沉稳地喊着号子:“嘿哟——起锚!”十几个水手跟着号子发力,赵虎扎着粗布腰带,单手扶着绞盘边缘帮衬,额角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嘴里却不忘叮嘱:“都使点劲!慢着点收,别磕着锚链,这可是王福老爷子新补过的!”锚链在绞盘的转动下缓缓收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王福蹲在甲板角落,眯着眼盯着锚链动向,见赵虎护得仔细,嘴角撇了撇没说话,手里却下意识攥紧了腰间的木工凿。

船帆在海风的吹拂下渐渐展开,狗剩攥着帆绳跑得飞快,小脸上满是兴奋,却被王福一声“慢着!”吓得顿住脚步。“帆角绳要捋顺了再拉,扯断了有你好受的!”老木匠拄着拐杖走过来,亲自上手调整绳结,狗剩吐了吐舌头,乖乖蹲在一旁帮忙,嘴里小声嘀咕:“知道啦,王爷爷,下次我肯定仔细。”展开的船帆如一双巨大的白色翅膀,迎着夕阳的方向舒展,猎猎作响,像是在为“清和号”送行。

“清和号”缓缓驶离三角礁,孙六抱着账本站在船尾,一边盯着渐渐变小的礁石,一边在本子上飞快记录:“永乐三年,暮春,‘清和号’辰时三刻离三角礁……”他越写手越抖,抬头望着远处模糊的岸线,小声念叨:“可千万别漏了什么。”旁边的李四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盯着海平面上的礁石看个不停,忍不住拽了拽孙六的袖子:“孙哥,你看那礁石,真的变小了!咱们这就往西洋去了?听说那边有会发光的鱼,还有长着长鼻子的大象,是真的吗?”孙六被他晃得笔尖一顿,连忙护住账本:“别晃别晃!我哪知道,你要是好奇,回头问马欢去。”

桅杆顶端,了望手李三含着刘先生特制的醒神药膏,辛辣的气味直冲鼻腔,让他的目光愈发锐利。他时不时低头往下喊:“海面平静,无异常!”刘先生站在甲板的药箱旁,正将一小罐醒神药膏递给张婶,低声说:“这药膏含薄荷与冰片,让值守的弟兄们轮换着用,防瞌睡。”张婶接过药罐,又从竹篮里拿出几个温热的包子塞给刘先生:“刘大夫也拿着垫垫肚子,出海辛苦,可得顾好身子。”说着又提着篮子走向李四,笑着递过包子:“新来的小伙子,拿着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李四红着脸接过,连声道谢,咬了一大口,烫得直呼气,惹得周围水手一阵笑。

马欢靠在桅杆上,手里转着个小罗盘,看着赵虎指挥水手搬卸物资,忍不住吐槽:“赵大人,您这力气用得也太猛了,那箱子里是瓷器,碰坏了咱们拿什么跟西洋番邦送礼?”赵虎放下手里的箱子,回头瞪他一眼:“老子心里有数!倒是你,别总拿着个罗盘瞎转悠,赶紧把各国的话再顺一遍,到了地方别连‘你好’都不会说。”马欢撇撇嘴,却也收起罗盘,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翻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

郑和站在艏楼,玄色官袍被海风吹得微微飘动。他望着越来越远的三角礁,身旁的周老大递上一杯热茶,低声道:“大人,风势稳,航向正。”郑和接过茶盏,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他轻轻颔首,目光扫过甲板上忙碌的众人——赵虎正仔细清点物资,马欢在核对番语册子,王福带着狗剩检查船身结构,李四捧着包子跟在孙六身后问东问西,张婶正给值守的水手递水……

夕阳的金辉洒在每个人身上,也铺满了这片海域。郑和闭上眼,心中默念:“陛下,臣定不辱使命。”再睁开眼时,眸中满是坚定,他抬手望向桅杆顶端的李三,朗声道:“李三,按既定时辰发信号,告知各船,全速向西洋进发!”

“是,大人!”李三的应答声从高处传来,手中的信号灯在夕阳下闪烁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每隔一段时间,便向周围的船只传递着“安全”与“前进”的讯息。船队渐渐加速,身后的三角礁最终成了海平面上的一个小点,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航迹,在金色的余晖中,向着未知却充满使命的远方延伸。海天一色,风送帆行,这支承载着大明荣光与友善的船队,正开启属于他们的传奇旅程

暮色渐浓,夕阳的金辉被墨蓝的海水慢慢吞噬,唯有桅杆顶端的信号灯,在夜色中划出清晰的光点。李三换了罐新的醒神药膏,辛辣感穿透倦意,他忽然瞥见左舷远处掠过一道银亮的弧线,立刻俯身朝下喊:“左舷三里,有鱼群活动,无异常!”

甲板上已点起防风灯,昏黄的光线下,王福正蹲在船舷边敲敲打打。狗剩举着油灯凑在一旁,小胳膊酸了也不敢动,只敢小声问:“王爷爷,这船板好好的,为啥还要敲啊?”老木匠手里的凿子顿了顿,往船板缝隙里塞了团浸过桐油的麻丝:“海水无孔不入,现在多敲一下,将来就少漏一次水。你要是偷懒,等船进了水,看谁救你。”话虽硬,手里却把狗剩举灯的手往自己这边拉了拉,避开了穿堂的海风。

赵虎扛着一袋干粮从仓库出来,撞见马欢正对着罗盘皱眉,当即笑出声:“怎么?拿着你的宝贝罗盘,还能辨不清方向?”马欢抬头白了他一眼:“这海流跟江河不一样,夜里航向得再校一遍,不然偏了方向,你负责把船扛回来?”正说着,孙六抱着账本匆匆跑过,差点撞在赵虎身上,怀里的账本散了两页。赵虎眼疾手快扶住他,没好气道:“你跑这么快,账本能长腿跑了?”孙六脸涨得通红,慌慌张张捡账本:“我、我得去核对今晚的淡水存量,怕记错了数……”马欢凑过来帮着捡,嘴里打趣:“孙小吏,你这胆子比船上的猫还小,再慌下去,账上的数字都要长腿跑了。”

艏楼的灯还亮着,郑和正对着海图沉思,周老大站在一旁,手里攥着根船桨,时不时用桨柄指着海图上的标记:“按这个风势,明日午时该能到七洲洋。那里暗礁多,得让弟兄们提前警醒。”郑和点头,指尖划过海图上的“七洲洋”三字,忽闻甲板上传来轻微的骚动。两人下楼查看,只见李四正蹲在船边,望着海里的磷光发呆,张婶提着食篮走过去,把一碗热汤递给他:“小伙子,夜里风凉,喝碗汤暖暖身子,别在这儿吹风。”李四接过汤,眼睛还盯着海里的光:“张婶,这海里的光是啥啊?真好看。”张婶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那是海里的鱼,带着光呢。等到了西洋,还有更多新鲜玩意儿等着你看。”

这时刘先生提着药箱走过来,递给张婶一小包草药:“这是祛湿的,煮水给弟兄们喝,夜里守夜容易沾潮气。”张婶连忙接过,又从食篮里拿出个包子塞给刘先生:“刘大夫也吃一个,忙活大半夜了。”刘先生没推辞,接过包子,目光扫过甲板上的众人——赵虎在帮孙六核对物资,马欢还在摆弄罗盘,王福带着狗剩检查完船板,正坐在角落啃干粮……

郑和看着眼前的景象,嘴角泛起一丝暖意。他抬手望向桅杆顶端,李三的信号灯依旧规律地闪烁着,与远处其他船只的灯光遥相呼应。海风裹着海水的咸涩吹过,带着船帆的猎猎声、水手的谈笑声,还有远处隐约的浪涛声。

“周老大,”郑和开口,声音沉稳有力,“传令下去,各船轮换值守,今夜务必盯紧航向与海况。”

周老大应声而去,粗犷的号子声在夜色中传开。郑和站在船舷边,望着无边的夜幕与闪烁的波光,心中的信念愈发坚定。这趟西洋之行,路远且险,但身边有这群各司其职、彼此扶持的弟兄,便没有跨不过的浪,没有闯不过的礁。

夜色渐深,“清和号”载着满船的期许与使命,在墨蓝色的海面上稳稳前行,朝着七洲洋的方向,朝着更遥远的西洋,继续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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