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静滞之间与无目之径(1/2)
冰冷。
是意识复苏后的第一感知,也是唯一的感知。
并非低温造成的寒颤,而是一种绝对的、停滞的、剥夺了所有能量流动与时间流逝感的冰冷。凌霜感觉自己像是被包裹在亿万年的玄冰之中,又像是漂浮在宇宙真空最死寂的角落。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气味,甚至……没有重力。
她试图移动手指,却感受不到肢体的存在。试图睁眼,却连眼皮是否听从指令都无法确认。五感被剥夺,只剩下纯粹的意识,在这片无垠的、停滞的虚空中漂浮。
这就是“静滞之间”?
监正用来囚禁、或者说“保存”他最珍贵也最危险实验品的地方?
恐惧如同冰冷的蛇,试图缠绕她仅存的意识核心。绝对的孤寂与停滞,本身就是最残酷的刑罚。在这里,连思考都仿佛变得迟滞,意识如同滴入浓稠树脂中的昆虫,缓慢地走向永恒的凝固。
她尝试呼唤“母亲”,尝试连接“星枢”,甚至尝试感知体内那令人不适的混沌能量——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所有与外界、与能量、与时间的连接都被彻底切断。这里是一个绝对的信息与能量黑洞。
【放弃吧。】一个冰冷的声音直接在她意识中响起,并非通过听觉,而是如同早已设定好的程序被触发。【静滞之间,乃时空之外隙,规则之孤岛。此地,万物皆寂。】
是监正的声音?还是这个空间本身的自动应答机制?
凌霜没有回应,也没有能力回应。她只是固守着意识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不让它被这绝对的静寂和冰冷所吞噬。她回想起“母亲”最后的话语,回想起那枚被她死死攥住的、生锈的齿轮。
【……‘眼睛’……非……唯一……】
【……寻找……‘无目者’……】
【……‘千瞳’之下……亦有……盲区……】
“无目者”……“盲区”……
在这绝对的隔绝中,这些话反而变得更加清晰。监正的“千瞳”系统监视万物,但“母亲”暗示存在其无法触及之地。如果“静滞之间”是监正打造的绝对囚笼,那么它本身,是否也因其绝对的“静滞”特性,反而成为了“千瞳”系统的一个盲区?一个因为没有任何信息流动而无法被观测的点?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第一丝微光。
她无法调动能量,无法连接网络,但她还有意识,还有记忆,还有……那枚似乎平凡无奇,却被导师寄予厚望、甚至能骗过监正检测的齿轮。
她开始回忆。不是回忆那些痛苦的、破碎的过往,而是回忆导师教导她的一切关于偃甲、关于能量导路、关于记忆雕刻最基础的原理。回忆那枚齿轮的每一个齿痕,每一处锈迹,每一道磨损。导师说过,最高明的隐藏,往往存在于最基础的结构之中。
她的意识,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开始在她记忆中最深刻的工坊里,一遍又一遍地临摹、解析那枚齿轮。她回忆指尖触摸它时的粗糙触感,回忆它在工作时偶尔与某些特定频率星屑能量产生的微弱共鸣,回忆导师将它赠予她时,眼中那复杂难言的情绪。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万年。
就在她的意识几乎要在这无尽的重复中彻底麻木时——
她“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那高度凝聚的、因绝对静寂而变得极度敏锐的意念。
在记忆中被无限放大、无限清晰的齿轮影像的某个极其细微的、被锈迹覆盖的齿根处,出现了一组并非自然磨损形成的、极其复杂的、微观的灵纹结构!
这组灵纹的构成方式,她从未见过,不属于星槎坊任何已知的偃甲流派,却隐隐符合某种极其古老的、近乎宇宙本源法则的几何美学。它……更像是一种钥匙,或者说,一个坐标。
【……认知……即存在……】
【……意念……亦可……铸钥……】
“母亲”的低语仿佛跨越了时空的隔绝,在她意识中回响。
凌霜福至心灵。她凝聚起全部的意识力量,不再去试图感知外界,而是全部投入对这组微观灵纹的“观想”与“复刻”之中。她用意念的力量,在自身停滞的意识核心内,艰难地、一丝不苟地描绘、构建这组灵纹。
这个过程比想象中更加艰难。每一次意念的勾勒,都如同在粘稠的钢水中移动手指,消耗巨大,且伴随着思维仿佛要被撕裂的痛苦。但她咬牙坚持着,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此。
当最后一道意念灵纹在她意识核心内完整勾勒成功的刹那——
嗡!
一种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震动,从她意识深处传来!
是那枚现实中的、被她紧紧攥在掌心的生锈齿轮!它竟然在这绝对的“静滞”之间,与她意识核心内观想出的灵纹产生了共鸣!
紧接着,那枚真实的齿轮,仿佛被无形的刻刀驱动,其齿根处那微观的灵纹骤然亮起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见的幽蓝色光芒!
光芒一闪即逝。
但就在那一瞬间,凌霜感觉到,包裹着她的、绝对的“静滞”,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仿佛一颗绝对光滑的冰球表面,出现了一个只能用超微观视角才能观测到的凹陷!
这个“凹陷”,不足以让她逃脱,甚至不足以让她恢复任何感知或力量。
但是……它足以让某种东西……渗透进来。
或者说,让她那高度凝聚的、与齿轮共鸣的意识,如同穿过了一个无限狭小的针眼,短暂地……触摸到了“静滞之间”之外的某个特定“频率”!
【……信号……确认……】
一个截然不同的、断断续续的、仿佛受到严重干扰的意念碎片,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传递进来。
【……路径……稳定……维持……三瞬……】
【……‘无目者’……聆听……】
……
与此同时,巡天巨构深处,某条废弃已久的能源管道中。
墨非拖着阿信,艰难地爬过一个几乎被锈蚀物堵死的狭窄接口。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能量扫描的嗡鸣声时远时近,如同跗骨之蛆。
“妈的,这鬼地方到底通到哪里?”墨非喘着粗气,用袖子擦去迷住眼睛的汗水和油污。阿信指引的“路径”越来越模糊,时断时续,他的状态也愈发糟糕,右眼的绷带已经被不断渗出的组织液和少量鲜血浸透。
“前……前面……”阿信的声音虚弱得像蚊子哼哼,“能量读数……很怪……像是……死水……但又……有漩涡……”
墨非皱眉,侧耳倾听。除了管道固有的嗡鸣和远处的追兵,他似乎听到了一种……极其低沉的、规律的、仿佛什么巨大机械正在沉睡中呼吸的声音。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向管道前方。那里是一个巨大的废弃腔室,似乎是某个古老能源系统的缓冲池。池底沉积着厚厚的、成分不明的暗色物质,而池子的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尊巨大无比的、已经停止运转的……金属雕像。
那雕像的造型极其古怪,并非人形或任何已知生物,而是由无数粗细不一的金属管道、齿轮组和早已黯淡的水晶透镜构成,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巨大而复杂的工业仪器,却被塑造成了某种抽象的艺术形态。最引人注目的是,它没有通常意义上的“头部”或“传感器”,本该是面部的位置,只有一个巨大、平滑、没有任何接缝或孔洞的金属弧面。
“无目者……”阿信无意识地喃喃道,仿佛这个词是直接从他痛苦的潜意识中浮出来的。
墨非心中一动。凌霜之前似乎也提到过这个词?虽然不明白具体含义,但直觉告诉他,这尊诡异的雕像或许就是他们摆脱追兵的关键。
“走!过去看看!”他搀起阿信,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厚厚的积尘,向着池子中央的雕像靠近。
越是靠近,那股低沉的、“呼吸”般的声音就越是清晰。同时,墨非也感觉到怀中的阿信颤抖得更加厉害。
“好多……‘眼睛’……在看着我们……”阿信的声音充满恐惧,“但……它们……‘看’不到这里……好奇怪……这里是……‘暗’的……”
墨非抬头看向那光滑的金属弧面,那里倒映出他们两人狼狈的身影和身后管道口渗入的微弱光线,除此之外,空无一物。他瞬间理解了阿信的意思——追兵的能量扫描和监控系统,似乎无法有效覆盖这个雕像周围的范围!这里是一个天然的屏蔽区!
“太好了!先在这里躲……”墨非的话音未落。
咔哒……咔哒咔哒……
一阵极其轻微、却让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机括转动声,从那尊“无目”雕像的内部传来!
雕像表面那看似浑然一体的金属弧面,突然如同花瓣般无声地裂开、旋转、重组!露出了内部无数层层叠叠的、细小而精密的金属结构!那些结构正在高速运转、调整,最终……聚焦于一点!
对准了墨非……更准确地说,是对准了他怀中几乎昏迷的阿信!
或者说,是对准了阿信那只受伤的、不断渗血的右眼!
“操!”墨非骇得魂飞魄散,想也不想就要抱着阿信扑倒!
然而,已经晚了。
一道极细的、近乎透明的能量光束,从那雕像内部结构的焦点处射出,瞬间命中了阿信右眼的绷带!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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