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陨落之殇与破碎的希望（2/2）

罗德很快拿着几个水晶瓶走了回来，开始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药棉蘸取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粘稠药剂，涂抹在罗兹背部的伤口上。药剂接触到伤口，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缕缕黑烟，罗兹疼得身体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鬓角，但她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这个人类……到底什么来头？”罗德一边专注地处理着伤口，一边沉声问道，语气中带着凝重。他能感觉到马修身上残留的那种令人不安的、迥异于任何已知能量的气息。

罗兹强忍着剧痛，断断续续地将萨维拉战场上马修如何突然爆发出恐怖的黑暗力量，如何轻易瓦解她的亡灵大军，如何一拳将她重创的经过，简单讲述了一遍。

“……他本来……可以成为‘神’的……”罗兹喘着气，眼中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混杂着嫉妒与恐惧的复杂情绪，“我能感觉到……他体内蕴藏着难以想象的潜力……但是，他的身体……内部早已千疮百孔，有非常严重的内伤和隐患，根本支撑不住那种层次的力量爆发。强行使用，导致力量反噬，内外矛盾冲突……现在，他跟死人已经没什么区别了，灵魂和身体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罗德涂抹药剂的手微微一顿，眼中精光一闪：“这不是正好吗？如此强大的个体，正是绝佳的‘药引’和实验材料！如果能提取他的力量本源，或者将他的身体炼制成傀儡……”

“不……”罗兹打断了他，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直接当药引太浪费了。待会……给他喂一点我的‘回魂夺魄散’，强制激发他所有的生命潜能，把他从死亡边缘暂时拉回来。我要……亲手炮制他！让他清醒地感受痛苦，让他跪在我面前哀求！这样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罗德沉默了一下，没有反对。他继续默默地、细致地为罗兹上药，看着妹妹背上那可怖的伤口，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知道罗兹已经在这条偏执疯狂的路上越走越远，为了力量，为了复仇，甚至不惜让本就凋零的亡灵族再次卷入战争的漩涡，近乎亡族。但他无法责怪她，更无法离开她。他们是双生子，灵魂相连，从在禁忌之地找到暗影之刃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彻底改变了。他爱他的妹妹，是那种超越了世俗、愿意与她共同沉沦的、扭曲而深刻的亲情之爱。只要罗兹开心，只要她还活着，他愿意陪她走下去，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罗德内心：罗兹……我的妹妹……无论你要做什么，哥哥都会在你身边。既然无法回头，那我们就一起，将这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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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西拉城，城主堡。

书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铁铸。卡拉姆·德·拉西拉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书房内的洛伦兹、格隆和影。窗外，是依旧阴沉的天空和远处依稀可见的、萨维拉方向尚未完全散去的硝烟。

洛伦兹已经将萨维拉之战的经过，包括兰迪的壮烈牺牲、马修的突然爆发与被掳，以及罗兹最后的逃脱，尽可能简洁而清晰地汇报完毕。

书房内一片死寂，只有壁炉中木柴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安置区方向的微弱嘈杂。

卡拉姆的背影挺拔如松，穿着黑色的城主礼服，肩上的金色流苏纹丝不动。但若是仔细看去，能发现他垂在身侧的手，正微微颤抖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弟弟。

三弟琼塔早已战死沙场，如今二弟兰迪为了保护马修，英勇牺牲，连尸骨都未能带回。而马修……他那个看似不着调、却拥有着连他都感到忌惮的潜力的弟弟，生死未卜，落入了邪恶的亡灵法师手中，下场可想而知。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传来一阵阵窒息般的绞痛。作为城主，他必须冷静，必须坚强，必须为整个拉西拉的未来负责。但作为兄长，接连失去亲人的痛苦，如同毒藤般缠绕着他的灵魂，几乎要将他拖入无边的黑暗。

（卡拉姆内心：兰迪……马修……是我……我这个做大哥的没用……没能保护好你们……）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悲恸，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属于城主的冷硬。

“情况我已知晓。”卡拉姆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依旧平稳，“你们已经尽力了。兰迪……他无愧于拉西拉的骑士之名。当务之急，是处理战后事宜。”

他目光扫过脸上带着疲惫、悲伤与不甘的勇者小队三人：“洛伦兹队长，格隆，影，你们先下去休息吧。这次的功劳和牺牲，拉西拉不会忘记。”

洛伦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比如请求带队去搜寻马修的下落，但看到卡拉姆那深沉如海、却明显压抑着巨大痛苦的眼神，最终还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躬身行礼：“是，城主大人。”格隆和影也默默行礼，退出了书房。

书房内重新只剩下卡拉姆一人。他走到书桌前，看着桌上那份关于萨维拉灾后重建的初步估算报告，以及旁边一份来自王都的、关于边境局势紧张的文书，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约翰。”他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开口。

老管家约翰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大人。”

“通知下去，一小时后，召开紧急内阁会议。”卡拉姆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决断，“议题有三：第一，萨维拉城的清理与重建方案，以及难民安置的后续；第二，拉西拉学院的重建问题——是原址重建，还是迁至主城区更安全的位置，需要详细论证；第三，将此次萨维拉战役的详细经过，以及……兰迪伯爵牺牲、马修外交官被掳的消息，形成正式报告，紧急送往王都。”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以我的名义，发一道紧急调令，让贝伦即刻从王都返回。”贝伦，他的四弟，一直在王都担任参谋，虽然政见上有时与他相左，但此刻家族蒙难，拉西拉面临重建，他需要所有可信的力量。

“是，大人。”约翰恭敬应下，迟疑了一下，问道，“那关于马修大人的搜寻……”

卡拉姆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最终摇了摇头：“……暂时搁置。我们目前……没有足够的力量深入亡灵族的势力范围进行有效搜寻。优先处理眼前危机。下去准备吧。”

“是。”约翰不再多言，躬身退下，轻轻带上了书房的门。

沉重的橡木门隔绝了内外。卡拉姆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他踉跄一步，单手撑在冰冷的书桌上，另一只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极其低微的喘息声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窗外昏暗的光线将他孤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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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西拉宫殿，贵宾区。

伊瑟拉几乎是一路跑着过来的。她刚刚结束在安置区医疗站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高强度救治，魔力几乎耗尽，身体疲惫不堪，但听说勇者小队返回的消息，尤其是可能有了马修的消息，她顾不上休息，立刻赶了过来。

当她推开洛伦兹房间的门时，看到的便是三人沉重而疲惫的身影。洛伦兹正在擦拭他的勇者之剑，格隆坐在角落里闷头检查着他的战锤，影则靠在窗边，望着窗外，背影孤寂。

“洛伦兹！马修呢？他怎么样了？萨维拉……”伊瑟拉急切地问道，翠绿的眼眸中充满了期盼与不安。

洛伦兹抬起头，看到伊瑟拉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的希冀，心中一阵刺痛。他张了张嘴，却发现那些残酷的事实如此难以说出口。

他的沉默，让伊瑟拉心中的不安迅速扩大。“到底……怎么了？兰迪呢？他们……”

格隆猛地将战锤顿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别过头去。影的身影似乎更加僵硬。

洛伦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伊瑟拉的目光，用尽可能平稳、却依旧掩不住沉痛的语气，将萨维拉发生的一切，包括兰迪的牺牲，马修最后的爆发、力竭昏迷以及被罗兹掳走……一一告知。

伊瑟拉脸上的血色，随着洛伦兹的讲述，一点点褪去，最终变得如同她银白色的长发一般苍白。

“……我们……没能救回他。”洛伦兹的声音低沉下去，充满了愧疚。

伊瑟拉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没有听懂洛伦兹的话。兰迪……牺牲了？那个总是爽朗笑着、像兄长一样照顾着他们的骑士？马修……爆发出未知的黑暗力量？然后……像货物一样被那个邪恶的亡灵法师抓走了？

马修……她好不容易才确认彼此心意，约定要永远在一起的人……那个说着要成为神保护她的笨蛋……

“不……不可能……”伊瑟拉喃喃自语，翠绿的眼眸失去了所有的焦距，空洞地望着前方，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摇晃，“你说谎……马修他……他答应过我的……他……”

话音未落，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所有的声音和光线都瞬间离她远去，强烈的眩晕感和撕心裂肺的痛楚如同海啸般淹没了她的意识。她身体一软，直直地向后倒去。

“伊瑟拉！”

洛伦兹和格隆同时惊呼，离得最近的影瞬间闪身，在她倒地之前，一把将她扶住。看着怀中精灵少女彻底失去血色的脸庞和紧闭的双眼，感受着她微弱而紊乱的气息，影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冰冷的怒火。

窗外，阴沉的天空终于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仿佛连天地都在为这接连的陨落与破碎的希望，哀泣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