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知情起(2/2)
在皇宫,他不停的受指责,还真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真诚的表扬他。
他生于钟鸣鼎食的宫廷,长于天下珍馐环绕之中,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何曾真正接触过这些山野之地、平民用以佐餐的寻常之物?
不过是往日听太傅讲述民生艰难、民间疾苦时,偶尔曾提及百姓常以此类野菜香辛之物增味解腻,填补粮食的不足。
那些话语,当时只觉是书本道理,此刻福至心灵,尝试运用,不过是……想让她,能让两人,在这段清苦的养伤日子里,吃得稍微顺口一点,让她能少皱一下眉头,多展露一丝笑颜罢了。
见他似乎“颇通此道”,且这小小的改动确实让食物变得可口了许多,刘宝儿之后做饭,便常常把他“搬”到厨房门口那张铺着厚软棉垫的竹凳上坐着。
美其名曰“请军师监工”,实则既能让他晒到午后温暖的太阳,利于筋骨恢复,也能让她在手足无措时,随时得到他眼神或手势的“指点”——尽管他能做的,仅仅只是动动手指,或者用目光示意一下角落里被遗忘的某种调味料,比如角落那罐色泽暗红的麸醋,或是吊在梁上、风干已久的几枚山椒。
厨房成了他们临时的“战场”。刘宝儿生火时,常常手忙脚乱,不是柴火塞得太满弄得浓烟滚滚,呛得她连连咳嗽,眼泪汪汪,就是火候控制不当,火星险些熄灭,她只得趴在地上,鼓着腮帮子使劲吹气,弄得满脸烟灰,发丝凌乱。
他在一旁静静看着,心急如焚,忧心她被烫到或被烟呛坏,却又无力上前相助,只能攥紧了微微恢复知觉的手指,干着急,目光紧紧追随着她每一个动作。
她切菜时,动作生疏得令人胆战心惊,那寒光闪闪的菜刀在她手中仿佛不受控制的顽童,落在砧板上的声音时急时缓,险象环生,他看得心惊肉跳,呼吸都为之屏住,恨不得自己能立刻恢复如初,接过她手中那危险的活计,让她远离这些可能的伤害。
然而,她那副与锅碗瓢盆、柴米油盐努力“搏斗”的专注,甚至可以说是笨拙得有些可爱的模样,落在他眼中,却比任何宫廷御宴上精致刻板、循规蹈矩的流程,都更显得生动鲜活,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与……一种让他心安的、久违的“家”的温暖。
他静坐门畔,目光柔和地追随着她在灶台前忙碌的纤细身影。
看她与不听话的锅铲“搏斗”,被溅起的油花吓得小小后退一步;看她手忙脚乱地同时照看粥锅和炒菜,鼻尖或许还沾上了一点刚才生火时留下的灶灰;看她因为终于成功炒出一盘色泽尚可的素菜而轻轻舒一口气,用袖子抹去额角的细汗,那略带狼狈却无比真实的景象,在他心中,竟觉胜却宫中千般繁华、万种风流。这寻常的、带着烟火气息的人间景象,原来竟是如此令人感到踏实与心安。
他贪恋这一刻的时光。
喜欢看她为自己忙碌的专注身影,喜欢听她偶尔因为差点烧糊了锅而发出的小小惊呼与懊恼的低呼,喜欢闻着那从锅中飘散出的、或许算不上绝顶美味、却充满了生活气息与真挚关怀的饭菜香味。
那里面有柴火的干燥暖意,有米粥的朴素醇厚,有野菜的清新,有野葱的辛香,还有……她身上淡淡的、令人安心的草药与阳光混合的气息。
这狭小、简陋却因她的存在而充满生机的厨房门口,成了他重伤以来,除了那张束缚他许久的床榻之外,待得最久、也最让他感到放松与眷恋的地方。
仿佛外面的一切风雨、阴谋、责任都与这里隔绝,只剩下灶膛里跳跃的火光,锅里咕嘟的声响,和她专注而略带笨拙的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