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微服观瘼（1/2）

狼居城的政务交接在即，徐阳深知，一旦国都派来的文官接手，他便再难有机会如此贴近地观察这座他用智谋与鲜血换来的城池及其百姓。

这一日黄昏，他换上一身寻常的青布衣衫，仅带着三名同样便装打扮、眼神锐利的亲兵，悄然融入了狼居城渐渐喧嚣起来的夜市之中。

华灯初上，街道两侧摊贩云集，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笑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小吃的香气，糖人、烙饼、羊杂汤…热气腾腾，勾勒出一幅充满生活气息的画卷。

徐阳缓步而行，目光仔细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他看到，在他的严令之下，市集秩序井然，并无军卒扰民之事发生。

百姓们脸上虽仍有风霜之色，但比起初入城时那惶惶不安、面有菜色的模样，已然好了许多。

见到巡逻的士兵，也不再是恐惧地躲闪，甚至会有小贩笑着递上一块热饼，虽大多被士兵婉拒，但军民关系显然缓和了许多。

他也注意到，官府新设的税吏处，竟有百姓主动排队缴纳赋税，虽数额不多，但态度积极。听到身旁有老者感叹：“北燕的将军说话算话，开了官仓救了我们，税赋也比赵国那时轻了不少，这日子，总算有点盼头了…”

徐阳心中略感欣慰，这证明他之前的举措是有效的。

然而，随着他越往城市的深处、那些不那么光鲜的巷弄走去，看到的景象便愈发复杂。

他看到低矮的窝棚里挤满了从周边乡村逃难而来的贫农，虽然官府施了粥，但仍是杯水车薪。

他看到壮劳力在码头、货栈做着最繁重的活计，换取微薄的工钱。

他听到酒馆里，几个穿着绸缎、明显是富户模样的人，正高声谈论着今年城外田地的收成和地租，言语间对城外广袤耕地的掌控权志在必得。

亲兵低声向他禀报：“将军，查过了。

狼居城周边七成以上的良田，都掌握在城中的周、王、李三个大家族手中。他们不仅垄断田产，还控制着城中的粮行、布庄、车马行等多个行当，树大根深。许多百姓实则是他们的佃户或雇工，生活依旧艰难。”

徐阳沉默地点了点头。他明白了，表面的安宁之下，是尖锐的土地兼并和贫富分化。军队可以带来一时的秩序，可以赶走外敌，却难以轻易撼动这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与积弊。

“官仓放粮，只能救急一时。严明军纪，可保表面安宁。但百姓真正要的安居乐业，需要的是公平的土地、稳定的生计、清明的吏治…”徐阳在心中默默思索，一股无力感微微泛起，但随即又被更强的决心取代，“我现在无力改变这一切，但我知道了症结所在。他日若有可能，必革此弊！”

这一刻，十六岁的少年将军，对“政治”二字有了远比战场厮杀更为深刻和复杂的认知。他小小年纪，便已窥见了太平景象下潜藏的危机，懂得了“官逼民反”并非虚言。

十余日后，国都的使者终于抵达狼居城。

宣旨太监当众展开明黄色的绢帛，朗声宣读北燕国主古宗强的圣旨。圣旨中大大褒奖了岳大将军、王将军、徐统领等一众将士的功勋，更是完全采纳了岳震山（实为徐阳提出）的战略建议：

“准卿所奏，于流沙岭之地，筑新城池，屯田戍边，扬我国威，镇抚北疆...一应钱粮民夫，由朝廷拨付调派，岳卿震山总揽其役，徐阳等协力助之！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