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馍馍血案(2/2)

“这傻丫头定是又偷偷拿来‘喂’她觉得顺眼的小士卒,就像别孩子拿点心喂路边小猫小狗一样,全然不懂这其中的‘规矩’和‘忌讳’。”

“但这事绝不能认!城主千金偷馍馍送低贱士卒?这事若传开,城主体面何存?城主夫人怪罪下来,我第一个吃不了兜着走!”

电光火石间,参将已有决断。“我必须把‘罪过’牢牢钉死那个小士卒身上,彻底摘出小千金。不仅不能罚她,还须立刻把她‘摘’干净送回府去,并把事情定性为‘士卒引诱欺骗年幼无知女童窃取食物’!对!就这样办!”

于是他脸上厉色更重,仿佛无比震怒,完全无视小女孩哭喊“是我的”,猛伸手一指徐阳,对那队正厉声喝道:

“徐阳!你好大的胆子!”这声喝骂既坐实徐阳罪责,也警告周围所有人——焦点在此人身上!

徐阳握紧手中馍馍,沉声道:“队正,此事...”

“闭嘴!”参将根本不给他辩解机会,大手一挥,“人赃并获!证据确凿!定是你这刁滑之徒巧言诱骗年幼无知女童,行此鸡鸣狗盗之事,玷污我军誉,罪加一等!”

他紧接着下令,话语极快:“来人!将这行窃的小...小丫头先行带下去好看管,容后细查!徐阳,你身为锐士营士卒,勾结诱骗,窃取物资,依律鞭笞二十!立刻执行!”

军士上前要夺徐阳手中的馍馍并押解他。那几名健妇心领神会,半扶半拖,强行将哭喊挣扎的小女孩迅速带离现场。她们的任务是最快速度把这小祖宗送回府里,并警告她不许再乱说。

“不要!不要打他!馍馍是我给他的!是我的!是我自己要来的!”小女孩哭喊嗓子都哑了,拼命想回头,却被健妇们死死按住捂住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哭声。

徐阳被这突如其来、完全颠倒黑白的指控惊呆。他看着那参将冰冷毫无波动的眼睛,又看向小女孩的方向,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们认得她!”

“他们不敢动她!”

“所以所有罪责必须由我来承担!”

“不是为馍馍,是为维护那该死的‘体面’和‘尊卑’!”

徐阳猛地抬头。“就为这馍馍?而且这馍馍你们说是‘偷’?好,你们做好!”他没反抗,任由军士将他押到校场中央的行刑柱前。

周围很快围满了闻讯而来的锐士营少年和军官们,议论纷纷,目光复杂。

“徐阳!!!”李刚脸色惨白,想冲出来却被同伴死死拉住。

王都尉闻讯赶来,脸色铁青地看了眼被押的徐阳和远处哭喊的小女孩,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沉重地叹了口气,别过头去。

扒掉上身号衣,冰冷的行刑柱贴上胸膛。一名膀大腰圆的刽子手提浸水牛皮鞭走上前。

“啪!”

第一鞭落下,清脆刺耳,瞬间在徐阳瘦削却结实的后背留下道狰狞血痕。剧痛传来,徐阳闷哼一声,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

“啪!啪!啪!”

鞭子如毒蛇,一鞭接一鞭无情撕裂皮肉。鲜血很快渗出,染红后背,滴落在地。

整个行刑过程,徐阳没发出一声求饶或惨叫,身体因剧痛微微颤抖。他目光越过人群,死死盯着远处那个被健妇捂住嘴、只能发出呜呜哭声、眼泪如断线珠子般滚落的小女孩。

二十鞭漫长如世纪。

行刑结束,徐阳后背已血肉模糊。他被从刑柱上解下,几乎站立不稳,脸色苍白,但眼神燃烧着一种冰冷压抑到极致的火焰。

就在这时,那名高级军官走过来。他厌恶地看了眼地上被踩碎的馍馍,又冷冷扫过奄奄一息的徐阳和那个哭得几乎脱力的小女孩。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全场,带着居高临下的冰冷傲慢:

“下等人吃不该吃的白面馍馍,就是罪过。”

他目光最终落在徐阳身上,如同看一只蝼蚁:“而接受城主大人千金的白面馍馍,更是天大的罪过!这二十鞭是让你记住,什么是尊卑,什么是本分!”

“轰——!”

如同惊雷炸响脑海!

徐阳猛地抬头,看向那个被健妇拖走、依旧在无助哭喊的脏兮兮小女孩。

“她是城主女儿?”军官冰冷的话语像毒鞭狠狠抽碎他心中仅存的温暖。

“白面馍馍…是罪过?”

“接受她好意…是罪过?”

“她是尊!我是卑…我要遵守这本分?”

“原来那短暂的温暖,那干净的注视,那珍贵的食物背后,竟是这样冰冷残酷的规则!”他第一次咬牙!

后背伤口火辣辣地疼,但心底某个地方却仿佛被瞬间冰封,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他看向小女孩消失的方向,看向掉在地上被踩进泥里的那半个芝麻馍馍。鲜红的血与洁白的馍、污黑的泥泞混杂在一起,刺痛他的眼睛。

二十鞭抽裂了他的皮肉。而那几句话,却连同今日这血腥荒诞的一幕,狠狠地永久烙进他十三岁的灵魂深处。

阶级。尊卑。这是他用自己的血和痛,还有那个女孩绝望的眼泪,学到的第二课。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