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离别自由（1/2）

熔岩城郊外驿站，万籁俱寂。

雷克与崔彤彤早已沉入梦乡。然而，就在子夜交替的某个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悸感如同冰冷的暗流，同时席卷了睡梦中的两人。

雷克猛地睁开眼，崔彤彤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惊醒。

昏暗的房间里，并非一片漆黑。一道虚幻的身影，静静地立在他们的床榻前——正是徐阳！

“道长！” 雷克心头巨震，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师父！” 崔彤彤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清是徐阳后，带着浓浓的睡意和依赖喊道，但随即也察觉到了师父状态的不同寻常，那虚幻的身影仿佛随时会融化在空气中。

徐阳那沙哑的声音响起，比平日里更加飘渺，带着一丝卸下所有羁绊后的疲惫与释然：“雷克，彤彤……吵醒你们了。”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语，声音轻缓却清晰地传入他们耳中：“我们的缘分……暂且，就到此了。”

“道长，您……您这是要去哪里？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雷克心中一紧，急忙追问。他已经习惯了追随这道深不可测的身影，从未想过分别会如此突然。

“莫问去处。” 徐阳轻轻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探究的超然。

他的目光转向一旁已经坐直了身体、眼圈开始发红的崔彤彤，那空洞的眼窝里，似乎流露出一丝为人师者的慈爱与不舍。

“彤彤，” 他的声音柔和了许多，“你天性赤诚，虽跳脱顽皮，却心思纯净，修炼之道……也算刻苦。为师……看着你成长，心中甚慰。”

他缓缓抬起那虚幻的、由光影构成的骷髅手指，对准了崔彤彤的眉心。

“你我师徒一场，今日缘尽，为师别无长物，便将这‘幻灵步’与‘幻神指’的完整奥义，以及为师对此二法的一些感悟心得，一并传授予你。”

话音未落，两道比星辰更加璀璨、蕴含着无尽玄奥信息与道韵的流光，自他指尖迸发，温柔而坚定地没入了崔彤彤的眉心！

“呃！” 崔彤彤娇躯一颤，只觉得浩瀚如烟海的知识与感悟瞬间涌入脑海，那些往日修炼中晦涩难明之处豁然开朗，步法的精妙，指法的诡谲，虚实变幻的至高道理……如同烙印般深深铭刻在她的灵魂深处。

她知道，这是师父将她视作了真正的衣钵传人，给予了最宝贵的馈赠！

巨大的信息冲击与即将分离的恐慌让她瞬间红了眼眶，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她带着哭腔喊道：“师父！你要去哪里嘛？！是不是彤彤不乖？你带上我噻！我保证听话，不给你惹麻烦！”

看着小徒弟泪流满面、满是不舍的模样，徐阳虚幻的身影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摇了摇头，身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透明。“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傻孩子，非你之过，此乃为师命定之路。”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雷克，这个一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魔族汉子：“雷克，多谢你一路护持。往后……带她安全离开这是非之地，或者，若她愿意，便随她去吧，让她去闯荡，去走她自己的道。”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远，仿佛来自天外：“莫要寻我，莫要悲伤……来生……渺茫，但若……若有缘，山河岁月，或许……还能再见……”

他没有透露自己已然陨落的真相，没有言明那惊世骇俗的“幻灵法师”身份，只是将这最后的传承与嘱托留下，悄然了却了这一世在魔界结下的、珍贵的师徒与朋友之谊。

最终，在雷克紧握的双拳与崔彤彤压抑不住的呜咽声中，徐阳那虚幻的骷髅身影，如同被晨曦融化的最后一缕夜雾，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释然的微笑，彻底消散在房间的昏暗里，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只有崔彤彤脑海中那浩瀚的传承，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离别哀伤，证明着他曾经来过。

“师父——！” 崔彤彤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雷克重重地叹了口气，抬手，宽厚的手掌轻轻放在小姑娘颤抖的肩上，望着徐阳消失的地方，虎目中也泛起了红光，低声喃喃：“道长……一路……保重。”

徐阳的神魂直接出现在生机勃勃的羊皮卷小世界中。

他没有惊动太多人，神识微动，首先找到了正在一片紫竹林旁静坐悟道的云宸道人。

“云宸兄。”徐阳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与深深的歉意。

云宸道人睁开眼，看到徐阳的神魂状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唏嘘。他早已察觉徐阳气息有异，此刻见他以纯神魂之体前来告别，心中已然明了。

“上仙。”云宸起身，郑重还礼。

“是我连累了你，困居于此方寸之地，不得自由。如今我因意外，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徐阳看着这位亦友亦囚的清玄门长老，语气诚恳。

云宸道人却洒脱一笑，摆了摆手：“上仙此言差矣。若非此地混沌神气滋养，贫道修为岂能精进如此之速？此乃福地，何来连累之说。”

他顿了顿，神色转为肃穆，“上仙此去……前路莫测，还望万万保重。”

徐阳点头，眼中流露出感激与托付之意：“云宸兄豁达，我心稍安。此方小世界混沌神气充沛，于我离去后，亦会自行运转，你可在此安心修行，或许能窥得更高境界。”

他沉吟片刻，补充道，“另有一事，需告知云宸兄。我那不肖子徐沐风，身具‘幻灵根’，如今正在清玄门中修行。他日若云宸兄得以重返宗门，若机缘巧合，万望……能代我多看顾一二。此子心性未定，需良师引导。”

云宸闻言，神色一正，郑重承诺：“上仙放心！徐沐风既是清玄弟子，又得上仙如此牵挂，贫道若能回去，定当竭尽全力，护其周全，导其向道！”

“多谢！”徐阳深深一揖。了却一桩心事，他又分别找到了正在追逐灵蝶、懵懂不知离别为何物的小石头，以及在一旁安静作画、眼神复杂的林墨辰，简单嘱咐他们在此安心生活、修行，便转身走向那座他最牵挂的宫殿。

荷花池畔，月光如水。璃梦一身胜雪白衣，静静而立，仿佛早已与这清辉融为一体。她背对着他，但微微绷紧的肩线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心绪。

徐阳停下脚步，望着那道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倩影，千言万语堵在胸口，竟不知从何说起。

璃梦缓缓转过身。月光下，她的容颜依旧清冷绝伦，冰蓝色的眼眸却不再平静，里面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哀伤与仿佛要将他灵魂洞穿的凝视。

“我……”徐阳刚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不必说了。”璃梦轻声打断他，声音空灵而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你的状态，我感知得到。神魂尚存，便不算真正的终结。只要这方世界还在运转，混沌未熄，便是……希望所在。”

她的话语冷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那紧紧攥住袖口、指节泛白的手，却暴露了她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踏入冥界，走过奈何，饮下忘川，意味着什么。那不仅是肉身的消亡，更是前尘记忆的彻底清洗，是所有爱恨情仇的终结。

“他或许会以另一种形式归来，但那时，眼前这个会与我争吵、会对我无赖、会因我一个眼神而欣喜、会为我爱及相思的少年，还会存在吗？还会记得我这个名为璃梦的女子吗？”

“冥界的法则……会剥离一切。”

她终于还是说出了这个残酷的事实，眼中氤氲的水汽几乎要凝结成冰珠滚落，却被她强行忍住，“往后……能否再见，是陌路还是重逢……只能看……虚无缥缈的缘分了。”

没有歇斯底里埋怨他不听自己的话，没有痛哭流涕，只有深埋于千年冰霜之下、那即将永诀的剧痛与一种近乎绝望的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