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绝地狂奔(2/2)
是那枚“子引”玉佩吗?还是老曹头给的药?
都不重要了。
她忽然咧开嘴,想笑,却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也好。死在这里,和他死在一起,总好过被抓回去,受尽屈辱和折磨,再被太后灭口。
她慢慢俯下身,用自己冰冷颤抖的手,握住了夏刈那只紧握的、沾满血污的手。然后,她抬起头,看向那些已经冲到近前、举起刀枪棍棒的追兵,眼神空洞,却又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
“来吧。”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声说道,声音在寒风中飘散。
赵黑塔捂着依旧疼痛的喉咙,在几个衙役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到近前,看着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夏刈,和那个跪在他身边、眼神死寂的女人,脸上露出残忍而满足的狞笑。
“绑了!拖回去!老子要亲自审问!”他哑着嗓子命令道。
几个衙役和民壮应声上前,就要动手。
然而,就在他们的手即将触碰到安陵容和夏刈的刹那——
异变,陡生!
“哒哒哒——!”
“轰隆隆——!”
急促如爆豆般的马蹄声,沉重如闷雷般的车轮滚动声,骤然从官道方向传来!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如同平地刮起了一阵飓风,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呼喊和嘈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势惊人的动静惊得一愣,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只见官道尽头,尘土与雪沫飞扬之中,一队足有二三十骑、甲胄鲜明、刀枪闪亮的骑兵,簇拥着三辆装饰华丽、气派非凡的马车,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柳林镇方向疾驰而来!骑兵的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隐约可见上面绣着复杂的云纹和猛兽图案,绝非寻常地方驻军或衙门的仪仗!
而在队伍最前方开道的,是两名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锦袍、腰佩长剑、眼神锐利如鹰的侍卫。其中一人,目光如电,瞬间就锁定了打谷场这边混乱的景象,眉头一皱,猛地举起右手!
“吁——!”
整支疾驰的队伍,随着他这一个手势,竟在瞬间齐齐勒马!训练有素,动作整齐划一,显示出极高的军事素养。马匹人立而起,发出嘶鸣,随即稳稳停住,将官道堵得严严实实。只有中间那辆最为华贵的马车,车帘紧闭,纹丝不动。
突如其来的寂静,与方才的喧嚣形成诡异对比。打谷场上,赵黑塔和众衙役、民壮,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支突然出现、气势逼人的队伍,一时忘了动作,也忘了地上的“逃犯”。
开道的那名锦袍侍卫,策马上前几步,目光冷冷地扫过赵黑塔等人,又扫过地上血泊中的夏刈和安陵容,最后,落在赵黑塔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的、不容置疑的威压:
“此地何事喧哗?冲撞贵人车驾,该当何罪?”
赵黑塔被那目光一扫,顿时觉得脊背发凉,腿肚子发软。他虽然是个小镇捕头,但也有些眼力,这队人马,无论是装备、气势,还是那马车的规格,都绝非他所能招惹!甚至,可能是来自京城的大人物!
他连忙挤出笑容,躬身上前,结结巴巴地解释:“回……回这位大人,小人是柳林镇捕头赵黑塔,正在抓捕两名杀伤官差、抢劫当铺的江洋大盗,惊扰了贵人车驾,实在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江洋大盗?”那锦袍侍卫眉头微挑,目光再次落向地上奄奄一息的夏刈和眼神死寂的安陵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他并没有立刻相信赵黑塔的话,反而问道:“可有海捕文书?赃物何在?伤亡几何?”
“这……”赵黑塔语塞。海捕文书自然没有,赃物(那把刀)还在刘三爷铺子里,至于伤亡……他看了看自己这边倒了一地的民壮和受伤的衙役,又看了看夏刈那副模样,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就在这时,中间那辆华贵马车的车窗帘,被一只修长、白皙、戴着翡翠扳指的手,轻轻挑开了一条缝隙。
一道冷淡、平静、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魔力的女子声音,从车内传了出来,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阿晋,去看看。”
那名叫阿晋的锦袍侍卫立刻躬身:“是,夫人。”
他翻身下马,走到夏刈和安陵容面前,蹲下身,仔细查看。他先看了看夏刈的伤势,眉头皱得更紧,又看了看安陵容,目光在她虽然脏污憔悴、但眉眼轮廓依稀不俗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他站起身,走回马车边,低声向车内禀报了几句。
车内沉默了片刻。然后,那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决定性的力量:
“此二人伤重,不似大奸大恶之徒。既有疑点,带回别院,着人诊治,问明情由。至于这些衙役……也一并带回去,细细查问。”
带回别院?赵黑塔脸色大变,慌忙道:“夫人!这……这不合规矩!他们是重犯,理应交由衙门审理……”
“规矩?”车内的女声,似乎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在这直隶地界,我的话,便是规矩。阿晋,照办。”
“是!”阿晋凛然应声,转身,对身后的骑兵一挥手。
立刻,数名精锐骑兵下马,动作迅捷而有序,两人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的夏刈抬起,另两人则去扶瘫软在地的安陵容。还有几人,则持刀走向赵黑塔和一干衙役民壮,目光冰冷,示意他们跟着走。
赵黑塔面如死灰,还想再争辩,但看到那些骑兵冰冷的目光和腰间雪亮的佩刀,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知道,自己今天踢到铁板了,而且是烧得通红、能要他命的铁板!
安陵容被两名骑兵搀扶着,浑身冰冷,脑子一片混乱。她看着夏刈被抬上一辆空着的、原本装载行李的马车,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追兵如同斗败的公鸡般被押着,看着那辆华贵马车缓缓驶动,车帘重新垂下,隔绝了里面的一切。
得救了?不,是刚出虎口,又入……龙潭?
这突然出现的、气势惊人的“贵人”,是谁?为何要救他们(或者说,带走他们)?是巧合,还是……另有图谋?
无数的疑问,如同冰雹,砸在她茫然惊恐的心头。但此刻,她已无力思考,只能任由自己被扶上另一辆马车,与昏迷的夏刈隔车相望。
车轮滚滚,碾压过冰冷的官道,也碾过她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亮。前路,是更加深不可测的迷雾与未知。
这支突然出现的车队,载着两个血染的亡命之徒,和一干惶惶不安的镇丁衙役,在黎明惨淡的天光下,离开了混乱的柳林镇,朝着南方,那贵人所谓的“别院”,缓缓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