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图穷匕见(下)(1/2)

“吱呀——”

木门开启的涩响,在死寂的库房中,如同夜枭凄厉的啼鸣。昏黄的灯笼光,将安陵容惨白的脸、惊惧的眼,以及手中那未来得及完全藏匿的晦暗玉佩和令牌,暴露无遗。

严嬷嬷提着灯笼,身形佝偻,如同一截枯木,静静地立在门口。那双平日里刻板、此刻却深不见底的眼睛,如同两口幽深的寒潭,倒映着跳跃的灯火,也倒映着安陵容无处遁形的惊恐。

空气凝固了,连灰尘都仿佛停止了飘浮。浓烈的霉味、草药味,混合着从门外涌入的、冰冷的夜风,呛得安陵容几乎要窒息。

“容妃娘娘,”严嬷嬷的声音再次响起,沙哑,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字字如冰锥,刺入安陵容的耳膜,“这么晚了,您在这里,找什么呢?”

安陵容的心脏,在瞬间停止了跳动,又在下一瞬狂飙起来,撞得胸口生疼。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冷汗,如同蜿蜒的毒蛇,顺着脊背涔涔而下,瞬间湿透了内衫。

逃不掉了。被发现了。人赃并获。

严嬷嬷提着灯笼,一步一步,缓缓走了进来。她的脚步声很轻,踩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却如同重锤,一声声敲在安陵容濒临崩溃的神经上。灯笼的光晕,随着她的步伐,在库房内移动,照亮了蒙尘的箱笼,也照亮了那个敞开的铁箱,和箱盖内侧尚未完全合拢的隐秘夹层。

“看来,娘娘是找到了些……不该找的东西。”严嬷嬷在安陵容面前三步远处停下,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玉佩和令牌上,又缓缓上移,落在她因紧张而剧烈起伏的胸口——那里,鼓鼓囊囊,显然塞着那卷地图和手札。“太后娘娘将这些东西,珍藏于此,自有深意。娘娘,您僭越了。”

安陵容浑身冰冷,指尖因为用力攥着玉佩和令牌而泛白。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严嬷嬷那深不见底的目光,声音嘶哑,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嬷嬷……本宫……本宫只是……”

“只是什么?”严嬷嬷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板,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冰冷,“只是好奇?还是……另有所图?”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刃,刮过安陵容的脸,“娘娘,您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关于这些前朝禁忌,关于‘影族’,关于‘摄魂’邪术。”

她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安陵容脑中“轰”的一声,最后的侥幸也彻底粉碎。严嬷嬷不仅是看守,她本身就是知情人!是太后的心腹,是这秘密的守护者!

“太后娘娘……”安陵容的声音干涩得如同沙砾摩擦,“太后娘娘她……究竟想做什么?这玉佩……这‘子引’……还有先帝……”

“住口!”严嬷嬷厉声喝道,眼中骤然迸射出凌厉的寒光,那佝偻的身躯,仿佛瞬间挺直,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先帝之事,岂是你能妄议的?!太后娘娘心怀天下,所做一切,皆为江山社稷,为爱新觉罗氏的万年基业!岂容你一个后宫妇人,在此妄加揣测,甚至行此偷盗窥探之举!”

“偷盗?窥探?”安陵容惨然一笑,眼中却燃起两簇冰冷的火焰,那是绝望到极点后,反而生出的、不顾一切的疯狂,“那太后娘娘呢?私藏前朝邪物,仿制‘子引’,暗中钻研禁术,甚至……甚至可能操控先帝!这难道就是为江山社稷?!”

“大胆!”严嬷嬷怒极,上前一步,手中的灯笼剧烈摇晃,光影在她狰狞的脸上明灭不定,“你竟敢污蔑太后娘娘!看来,是留你不得了!”

话音未落,她另一只一直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抬起,快如闪电,直取安陵容的咽喉!那只手枯瘦如柴,指节突出,此刻却带着凌厉的劲风,显然练过武,绝非普通老妪!

安陵容早有防备,在严嬷嬷抬手的同时,她已猛地向后仰倒,同时将手中的玉佩和令牌狠狠砸向严嬷嬷的面门!严嬷嬷侧头避过,动作却因此微微一滞。安陵容趁机就地一滚,躲开了这致命的一抓,同时从袖中抽出了那柄磨得锋利的银簪,反手刺向严嬷嬷的小腿!

“找死!”严嬷嬷怒哼一声,脚步一错,轻易避开了银簪,同时飞起一脚,踢向安陵容的腰腹!这一脚势大力沉,若是踢实,安陵容不死也残。

安陵容避无可避,只能蜷缩身体,用胳膊硬生生扛下这一脚。

“砰!”一声闷响。安陵容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胳膊如同折断般剧痛,整个人被踢得向后飞起,重重撞在身后的箱笼上,又滚落在地,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娘娘!”她怀中的地图和手札,也散落出来。

严嬷嬷一击得手,眼中杀机更盛,一步步逼近:“娘娘,您这又是何苦?乖乖受死,还能少受些苦楚。太后娘娘或许,还能给您留个全尸。”

安陵容瘫在地上,胳膊剧痛,胸口血气翻涌,眼前阵阵发黑。她知道,自己绝不是严嬷嬷的对手。难道,就要死在这里?死在这个冰冷的、充满罪恶秘密的库房里?

不!她不甘心!她还没有揭开所有的谜底,还没有看到那些害她之人得到报应!她不能死!

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死死盯着严嬷嬷,嘴角还挂着血丝,却露出一个凄厉而诡异的笑容:“严嬷嬷……你杀了我……就不怕……不怕太后娘娘怪罪?我怀中……可不止这些……还有……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严嬷嬷脚步一顿,眼神微凝:“什么东西?”

“是……是关于‘母玉’残片下落的……线索……”安陵容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道,同时,她的手,艰难地伸向怀中,似乎在摸索什么。

“母玉”残片?!严嬷嬷瞳孔骤然收缩。太后寻找“母玉”残片多年,始终不得其法,这容妃,怎么可能有线索?是真是假?

就在严嬷嬷心神被“母玉”二字所摄,动作微微迟疑的刹那——

安陵容那只伸入怀中的手,并没有拿出什么“线索”,而是猛地掏出了那个油布包,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库房角落那堆蒙尘的、似乎装着废旧灯油和杂物的木桶方向,狠狠掷了过去!

“你看!就在那里!”她嘶声喊道。

严嬷嬷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油布包飞去的方向。

就是现在!

安陵容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不是冲向门口,而是扑向了离她最近、散落在地的那本手札和那卷地图!她一把抓起,看也不看,塞入怀中,然后,如同疯了一般,朝着库房另一侧、那扇被她撬开过的高窗,拼命冲去!

“想跑?!”严嬷嬷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被骗,勃然大怒,身形如鬼魅般闪动,疾追而来,枯瘦的手掌,带着凌厉的掌风,狠狠拍向安陵容的后心!

安陵容能感觉到背后袭来的、足以拍碎她心脉的冰冷杀意。她没有回头,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一跃,双手扒住了高窗的边缘,不顾一切地向外钻去!

“噗——!”

严嬷嬷的掌风,终究是慢了一线,只扫中了安陵容的左肩。安陵容只觉得肩胛骨传来一阵碎裂般的剧痛,眼前一黑,几乎要松手掉下去。但她咬碎了舌尖,剧痛让她维持住最后一丝清醒,用那只完好的右臂,拼命一撑,整个人终于从高窗中滚了出去,重重摔在窗外冰冷的雪地上。

“咳……咳咳……”她趴在雪地里,口中鲜血不断涌出,左肩和胳膊传来钻心的疼痛,几乎让她昏厥。但她不敢停留,甚至顾不上看一眼怀中的东西是否完好,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挣扎着爬起,跌跌撞撞地朝着自己寝殿的方向,没命地狂奔。

身后,库房内传来严嬷嬷气急败坏的怒吼,以及快速追来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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