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太后的棋局(2/2)

安陵容心中警铃大作。皇后这是在试探!试探她是否真的“懂些药理”,是否与香料、甚至与“牵机引”有关!她连忙垂下眼帘,做出惶恐状:“皇后娘娘折煞臣妾了。臣妾不过是幼时体弱,家母略通医理,教臣妾认过几味草药罢了,岂敢在娘娘面前班门弄斧。太医院诸位太医医术高明,定能为娘娘调理妥当。臣妾……实在不敢妄言。”

皇后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心底。半晌,才微微一笑:“你倒是谨慎。也罢,是本宫病急乱投医了。”她拍了拍安陵容的手,语重心长,“你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平安诞下皇嗣。这后宫,看似繁花似锦,实则暗潮汹涌,你需得时刻谨记自己的本分,莫要行差踏错,更莫要……听信些不该听的,沾染些不该沾的。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的好。明白吗?”

“臣妾明白,谢皇后娘娘提点。”安陵容心头凛然,皇后这是在敲打她,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更不要试图探寻某些秘密。

皇后又坐了片刻,说了些无关痛痒的闲话,赏了些珍贵的安胎药材,便起身离去。

送走皇后,安陵容背心已是一层冷汗。皇后的试探和警告,让她更加确信,皇后对“香料”、“邪术”之事,绝非一无所知,甚至可能知之甚深!她今日前来,安抚是假,敲打和监视才是真!

但皇后的到来,也给了她一个机会。皇后前脚刚走,安陵容便“旧疾复发”,心口疼得厉害,脸色苍白,冷汗淋漓。王德禄不敢怠慢,连忙去请太医。来的,果然是王太医。

王太医诊脉后,依旧是“忧思伤神,肝气郁结”的老调,开了方子。安陵容服了药,却“不见好转”,反而“呕吐不止”。王德禄急得团团转,要去禀报皇后,再请太医。

安陵容虚弱地摆摆手,气若游丝道:“王太医的方子……怕是……不对症。本宫记得……上次卫太医开的安神方,似乎……还有些效用。可否……请卫太医再来瞧瞧?”

王德禄有些犹豫。卫临并非皇后指派给景阳宫的太医,且此人脾气古怪,医术虽高,却不善逢迎,在太医院并不受待见。

“王公公……”安陵容喘息着,眼中含泪,“本宫这心里……实在难受得紧……若是龙胎有碍……你我……都担待不起啊……”

王德禄见她如此,又想起皇后“务必保容妃母子平安”的严令,终究不敢拿皇嗣冒险,一咬牙,道:“娘娘稍安,奴才这就去太医院,请卫太医过来一趟。”

一个时辰后,卫临背着药箱,面无表情地来了。他依旧是那副清癯严肃的模样,行礼问安,一丝不苟,然后上前诊脉。

安陵容屏退左右,只留含珠一人在旁伺候。卫临的手指搭在她的腕上,凝神细听,眉头渐渐蹙起。

“卫太医,本宫这病……”安陵容压低声音,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求助。

卫临收回手,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又似乎洞察一切。他提笔,一边开方,一边用极低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般道:“娘娘脉象虚浮紊乱,肝郁气滞,心血耗损,乃长期忧惧惊悸所致,非一日之寒,亦非寻常药物可速愈。需得静心宁神,摒弃杂念,否则……于胎儿大为不利。”

安陵容心中一沉,卫临这话,分明是在说她这“胎”本就虚无,乃是心病所致,再这样忧思惊惧下去,只怕装都装不下去了。

“那……依太医之见,该如何静心宁神?”她顺着话头问。

卫临笔下不停,声音依旧低不可闻:“心疾还须心药医。娘娘心中所惧所疑,不解,则病难除。宫中近日,颇不太平,邪祟侵扰,人心惶惶,也是常理。只是……有些东西,沾了,便难脱身。娘娘如今身怀六甲,更当远离是非,静养为宜。”

邪祟侵扰?安陵容心中一动,卫临这是在暗示什么?他是否也察觉到了宫中的异样?她试探着,用更轻的声音道:“本宫也知该静养,只是……近日总闻宫中有些怪事,心中难安。听闻……皇上龙体欠安,太医们也束手无策,可是……得了什么罕见的疑难杂症?”

卫临开方的手微微一顿,笔尖在纸上洇开一点墨迹。他抬眼,飞快地扫了安陵容一眼,那眼神锐利如刀,旋即又垂下,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气音:“皇上之疾,脉象古怪,时急时缓,时沉时浮,神思时而清明如常,时而混沌不明,且……对某些气味,反应异常剧烈。此等症候,臣行医多年,闻所未闻。太医院诸位大人,亦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言急怒攻心,有言邪风入脑,更有……唉,不提也罢。总归,需得静养,切忌惊扰。”

对某些气味反应异常?安陵容几乎要脱口而出“是香料吗”,但硬生生忍住了。卫临的话,已经透露了太多!皇帝的病症,果然与“牵机引”的描述吻合!太医院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不敢说,或者说,有人不让他们说!

“那……皇上的病,何时能好?”她颤声问,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卫临摇了摇头,笔下已开好方子,他吹干墨迹,将方子递上,声音恢复了正常的音量:“此方安神定惊,娘娘按时服用,静心休养,勿再劳神。至于皇上……吉人自有天相,娘娘宽心便是。”说完,他收起药箱,躬身行礼,不再多言一句,退了出去。

安陵容握着那张药方,指尖冰凉。卫临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皇帝的病,绝非寻常!而太医院,甚至整个太医院,都对此束手无策,或者……讳莫如深!

皇后知道,太后似乎也知道,太医院心知肚明却不敢言……那幕后黑手,究竟有多大的能量,能将手伸得如此之长,捂得如此之严?

她将药方递给含珠,让她按方抓药,自己则缓缓靠回引枕,闭上了眼睛。卫临这条线,或许可以用,但必须极其小心。而皇帝的真实病情,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紫禁城上空,也笼罩在她的心头。太后的棋局已然布下,而棋盘中央那颗最关键的棋子——皇帝,却是一枚随时可能失控、甚至反噬的“死子”。她必须尽快找到破局之法,在皇帝彻底失控、或者那幕后黑手达成目的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