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寿康夜会(2/2)
“你所说的香囊,现在何处?”太后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臣妾不知。皇上一直贴身佩戴,自皇上昏迷后,臣妾再未见过。但臣妾曾近距离闻过其气味,与寻常香料截然不同,清冽刺骨,闻之令人心神不宁。且……与臣妾幼时调制的‘夜阑凝露’之香,有七分相似,却又阴寒数倍。”安陵容如实答道。
“夜阑凝露……”太后低声重复了一遍,眼神深邃,“你还会调香?”
“略知皮毛,入宫后,已不敢再碰。”安陵容道。
太后点点头,不置可否,又问:“那枚玉佩,还有前朝图谱,你从何处得来?”
“玉佩,是碎玉轩……莞贵人临终所托。图谱,是臣妾在冷宫……无意中所得。”安陵容斟酌着用词,并未完全说出实情。
“冷宫……”太后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捉摸的情绪,似痛惜,似了然,又似冰冷的嘲讽。“你倒是胆大。甄氏(甄嬛)临终托付于你,是信你。她拼死留下的东西,你便该好好保管,而不是拿来作为筹码。”
安陵容心头一凛,连忙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只是觉得,此物或许事关重大,不敢擅专。且臣妾人单力薄,恐护不住此物,反遭其害。唯有太后娘娘,能明辨是非,护佑宫中安宁。”
太后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似乎要穿透她的灵魂。“你今日所言,若有半字虚言,便是万死难赎其罪。”
“臣妾句句属实,若有虚言,愿受任何惩处。”安陵容迎上太后的目光,毫不退缩。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太后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尊白玉观音像前,仰头望着那悲悯的面容,半晌,才缓缓道:“皇帝的病,太医说是急怒攻心,忧思成疾。哀家却觉得,不像。”
她转过身,目光如电,看向安陵容:“你方才说,皇帝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清醒时目光探究,昏沉时不耐驱客,且对那香囊气味,极为敏感?”
“是。”
“牵机引……摄魂玉……”太后低声念着这两个词,眼中寒意凝聚,“前朝永和年间的旧事,哀家略有耳闻。没想到,百年之后,竟还有人敢在宫中行此魇魅之术,且用在了皇帝身上!”
她猛地转身,声音陡然凌厉:“你可知,若你所言为真,这幕后之人,所图为何?”
安陵容心中剧震,伏地道:“臣妾愚钝,不敢妄测。但此人既能将手伸到皇上身边,又能搅动后宫风云,甚至可能……与前朝势力勾结,其心之大,其志之险,恐非寻常争宠夺利可比。臣妾只怕……是有人,想借邪术,谋夺……神器!”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极轻,却如同惊雷,在静室中炸响。
太后身躯微微一震,盯着安陵容,良久,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愤怒,有痛心,最终,都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决绝。
“好,好一个‘谋夺神器’。”太后冷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无尽的寒意,“哀家这把老骨头,久不管事,倒让这些魑魅魍魉,以为可以只手遮天了!”
她走回禅床坐下,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安陵容,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假孕之事,哀家暂且按下。但你要记住,此事若泄露半分,哀家也保不住你。从今日起,你依旧是怀有龙裔的容妃,安心在景阳宫‘养胎’,一切如常。皇后那边,哀家自有计较。”
“至于你所言之事……”太后顿了顿,眼中锐光一闪,“哀家会查。你只需记住,从此刻起,闭上你的嘴,管好你的人,守好你该守的秘密。该你动的时候,哀家自会告诉你。不该你动的,一步也别踏错。否则……”
她没有说下去,但话语中的杀意,已凛然如冰。
“臣妾,谨遵太后懿旨。”安陵容深深叩首,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太后信了她,至少,信了大部分。但太后也警告了她,利用了她,将她彻底绑上了太后的战车。从此,她与太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回去吧。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太后挥挥手,重新闭上眼,捻动佛珠,仿佛刚才的一切对话都未曾发生。
“臣妾告退。”安陵容起身,躬身退出静室。那引路的嬷嬷,依旧无声地等在门外,如同一个影子。
重新走在黑暗的夹道中,夜风格外凛冽。安陵容却觉得,心头那块压了许久的巨石,似乎松动了一丝缝隙。虽然前路依旧凶险,但至少,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她将赌注,押在了太后身上。而太后,似乎也接下了这个赌注。
寿康宫的这一夜,将改变很多东西。风暴,终于要来了。而她,已置身风暴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