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景阳新囚（2/2）

还有那个守夜的老太监，姓冯，耳背眼花，平日里沉默寡言，只在自己分内的一亩三分地转悠，从不与人多话，似乎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但安陵容注意到，他每日清晨，都会在宫墙根下，对着东边升起的太阳，静立片刻，口中念念有词，似在祷祝什么。那神情，不似寻常宫人的麻木，倒有几分出家人的虔诚。

或许，这两个人，可以稍加利用？安陵容心思微动。小棠心思单纯，易感恩，或可套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冯太监看似与世无争，或许能成为传递消息而不引人注目的渠道。但此刻，绝不能轻举妄动。

就在她暗中观察、小心翼翼地盘算时，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景阳宫表面的平静。

这日午后，安陵容正在窗下临帖，王德禄进来禀报：“启禀娘娘，齐妃娘娘前来探望您，正在殿外等候。”

齐妃？她来做什么？安陵容心中警觉，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讶异和一丝惶恐，放下笔：“齐妃姐姐来了？快请。”

话音刚落，齐妃李静言已扶着小宫女的手，摇曳生姿地走了进来。她今日穿了一身艳丽的桃红色宫装，头上珠翠环绕，脸上妆容精致，与这肃杀秋日格格不入，更与安陵容一身素净形成鲜明对比。

“容妃妹妹如今可是金贵人了，要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齐妃未语先笑，语气亲热，眼神却在安陵容身上快速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齐妃姐姐说笑了，妹妹只是身子不适，怕过了病气给姐姐，这才闭门不出。姐姐快请坐。”安陵容起身相迎，姿态放得极低。

齐妃也不客气，在主位坐了，接过宫人奉上的茶，却不喝，只拿盖子拨着浮沫，目光在殿内逡巡：“这景阳宫果然气派，比妹妹先前住的长春宫可好多了。皇后娘娘待妹妹真是恩宠有加。”

“皇后娘娘慈爱，妹妹心中感激。”安陵容垂眸应答。

“恩宠是恩宠，可妹妹也要当心才是。”齐妃话锋一转，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这宫里啊，人心叵测。妹妹如今有了身孕，又得晋封，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前些日子碎玉轩和西苑的事，妹妹可听说了？啧啧，真是吓人。妹妹如今住在这景阳宫，离得远了，倒也清净，只是……也难保没有那起子小人，见不得你好，暗地里使坏。”

她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侍立一旁的王德禄等人。

安陵容心中冷笑，齐妃这是来挑拨离间，还是来探口风？面上却做出惶恐不安状：“姐姐说的是，妹妹也日夜惶恐，只求能平安诞下皇嗣，别无他求。”

“妹妹能这样想就对了。”齐妃满意地点点头，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姐姐今日来，也是想提醒妹妹一声。如今皇上龙体欠安，皇后娘娘掌管六宫，端妃姐姐协理，这宫里……不比从前了。妹妹凡事要多留个心眼，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话，千万别说。该亲近的人要亲近，不该亲近的……”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安陵容一眼，“也得知道疏远。免得……惹祸上身。”

安陵容心中雪亮，齐妃这是在暗示她站队，疏远端妃，投靠皇后？还是另有深意？她做出受教的模样，连连点头：“姐姐教诲的是，妹妹铭记于心。”

齐妃又东拉西扯说了些闲话，赏了些安胎的补品，这才起身告辞。临走前，又拉着安陵容的手，拍了拍，叹道：“妹妹是个有福的，好好养着，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那眼神，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送走齐妃，安陵容站在殿门前，看着那抹艳丽的桃红色消失在宫道尽头，心中一片冰凉。齐妃的来访，绝不只是“探望”那么简单。她是在替皇后敲打自己？还是在替她自己探路？这后宫之中，果然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每个人都带着面具，每句话都可能藏着机锋。

她转身回到殿内，目光扫过垂手侍立的王德禄。王德禄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刚才齐妃那意有所指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见。

安陵容坐下，端起已经微凉的茶，轻轻抿了一口。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景阳宫的日子，这才刚刚开始。而这场暴雨前的沉闷，已然压得人喘不过气。她必须在这密不透风的囚笼中，找到一丝缝隙，看到一丝光亮。否则，等那真正的风暴降临，她将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