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画舫迷踪(2/2)
是冲他们来的!夏刈刚走,这些人就来了!是巧合?还是……调虎离山?!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安陵容的咽喉。她几乎要尖叫出声,却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手腕,将所有的惊骇死死压在喉咙里。
不能出声!不能让他们知道屋里有人!尤其是……只有她一个人!
黑影们在院墙外停下,似乎在观察,在确认。片刻,其中两人,如同狸猫般,敏捷地攀上了不高的院墙,伏在墙头,朝着天井内张望。另外两人,则守在了前门和后门的位置。
月光下,安陵容能勉强看清,墙上那两人,都是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脸上似乎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冰冷而警惕。
他们是谁?是“文公子”派来灭口的?是粘杆处查到了这里?还是年世兰的人?亦或是……另一股势力?
安陵容的大脑飞速运转,但恐惧让她几乎无法思考。她缩在窗下的阴影里,紧紧捂住嘴,连呼吸都屏住了,全身僵硬,冷汗早已湿透了内衣。
墙上的黑影观察了片刻,似乎确认院内无人(或者认为目标已外出),其中一人对下面打了个手势。
守在前门的一人,从怀中掏出一件小巧的工具,开始悄无声息地拨动门闩。动作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勾当。
他们要进来!
安陵容的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膛。她环顾这狭小的房间,无处可藏!床下?衣柜?都不安全!一旦他们进来搜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嗖!”
一支短小的弩箭,带着凌厉的破空声,不知从何处射来,精准地钉在了那个正在拨动门闩的黑影脖颈侧方、紧贴着门板的墙壁上!箭尾兀自颤动,发出“嗡嗡”的轻响。
黑影们瞬间僵住,如同被冻结。拨门闩那人猛地缩手,骇然回头。墙上的两人也迅速伏低身体,目光如电,射向弩箭射来的方向——斜对面、周老板家那处院落的屋顶!
只见那屋顶的飞檐阴影下,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同样身穿黑衣、身形纤细窈窕、脸上蒙着黑纱、只露出一双冰冷眼眸的女子身影!她手中,平端着一架造型精巧的手弩,弩箭的箭尖,在月光下,闪着幽蓝的寒光,正冷冷地指向墙上的两名黑衣人。
是敌?是友?
安陵容也惊呆了。这突然出现的黑衣女子,是谁?她为什么要帮自己(或者说,阻止这些黑衣人入内)?
黑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用弩箭,做了一个极其清晰的、带着威胁意味的“退后”手势。
墙上的两名黑衣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对方精准的箭术震慑,一时不敢妄动。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对着下面守门的同伴,也做了个“撤”的手势。
拨门闩的黑影不甘地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院门,又忌惮地看了一眼屋顶上那架对准同伴的弩箭,终究还是缓缓向后退去。四人重新汇合,警惕地盯着屋顶的黑衣女子,然后,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迅速退入了巷子另一端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危机,暂时解除。
屋顶上的黑衣女子,直到那四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又静静等待了片刻,确认他们不会去而复返,这才收起手弩。她没有看安陵容所在的窗户,仿佛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只是身形一晃,如同轻盈的燕子,从屋顶翩然落下,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南河下错综复杂的街巷阴影里,来去如风,不留痕迹。
天井中,重归寂静。只有那支钉在门板旁的弩箭,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的杀气,证明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并非幻觉。
安陵容瘫软在窗下,浑身脱力,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冰凉黏腻。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依旧狂跳不止。
那些黑衣人是谁?屋顶上出手相助的黑衣女子又是谁?是年世兰暗中安排保护(或者说监视)她的人?还是……那个神秘“黄雀”的手下?抑或是,第三方势力?
无数疑问,如同乱麻,缠绕心头。但此刻,她无暇细想。方才的险死还生,让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这南河下的小院,也绝非安全之地。夏刈不在,她一个人,如同狂风暴雨中一叶随时可能倾覆的孤舟。
她挣扎着爬起,将那支弩箭从墙上拔下。箭身很短,箭镞狭长,带着放血槽,做工精良,绝非寻常物件。箭杆上,似乎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类似梅花的标记。
梅花?这代表什么?
她将弩箭小心藏好。然后,她点亮了油灯,不是为了照明,而是为了制造屋内有人、且未睡着的假象。她坐在桌边,手握着一把从厨房拿来的、锋利的菜刀,眼睛死死盯着房门和窗户,耳朵竖起,捕捉着外面每一丝最细微的动静。
她在等。等夏刈回来,或者……等天亮的到来。
时间,在死寂的警惕中,再次缓慢流淌。子时一刻,子时二刻……
远处,隐隐传来了子时三刻的更鼓声。
子时三刻到了。
夏刈……此刻应该已经登上了那座湖心岛,见到了那个神秘的“文公子”,或者,落入了陷阱之中……
安陵容紧紧攥着菜刀,指节发白。她望向窗外沉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夜空,望向保障湖的方向,心中是无尽的恐惧、祈祷,和一丝渺茫的、不肯熄灭的希望。
湖心岛上,此刻,又在发生着怎样惊心动魄的故事?
而她,这只被困在陆上囚笼中的惊弓之鸟,又能在这危机四伏的扬州之夜,支撑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