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归墟残烬·焦土拾遗(1/2)

虚无。归墟深处。

绝对的黑暗。绝对的死寂。绝对的无。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流淌的意义,如同冻结的墨汁。空间的概念模糊不清,只有“存在”本身那点微不足道的重量,悬浮在这宇宙最原始的子宫里。

一点凝固的暗红,如同干涸亿万年的血痂,悬浮在黑暗的中心。它微弱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着周围一层近乎透明的淡金色光晕,使其极其微弱地明暗一次。光晕内部,苏锦娘蜷缩着,如同陷入最深沉的冰封。染血的粗布修女袍贴在身上,凝固的深蓝色纹路如同狰狞的刺青,覆盖了她的右臂与肩头,蔓延的势头被那层脆弱的光晕死死禁锢,却也如同潜伏的毒蛇,随时准备着下一次反扑。她的双手,依旧保持着环抱的姿势,死死护在胸前,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着失血的青白。

在她紧贴心脏的掌心之下,那颗深褐色的槐树种子,外壳已经彻底裂开,如同绽放的黑色花朵。花朵的中心,正是那点搏动着的暗红核心。每一次搏动,都从这暗红核心中逸散出极其稀薄的、混合着玉蘖本源最后生机与深蓝污染冰冷碎屑的混沌气息。这气息如同初生婴儿的呼吸,微弱,却带着一种原始而顽强的求生欲。

这气息,是这片绝对死寂中唯一的生命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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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冬。沪市。沦陷区。

铅灰色的天空,低低压着这座曾经被称为“东方巴黎”的城市。空气里弥漫着湿冷的、混杂着劣质煤烟、腐烂垃圾和若有若无血腥气的味道。街道萧索,行人寥寥,个个裹紧破旧的棉衣,低着头匆匆而过,如同惊弓之鸟。残破的建筑墙壁上,刷着刺目的日文标语和“大东亚共荣”的虚假口号,旁边往往还残留着被新标语覆盖的、模糊不清的旧弹痕与血渍。

闸北、南市的方向,大片的废墟依旧触目惊心。焦黑的断壁残垣裸露在寒风中,如同城市被剥开的、无法愈合的狰狞伤口。间或有乌鸦的聒噪从废墟深处传来,更添几分死寂与凄凉。只有外滩租界区,还维持着一种病态的、带着巨大恐惧的“繁华”,霓虹灯在黄昏提前亮起,映照着黄浦江浑浊的水面,也映照着江上悬挂着膏药旗的日军炮艇冰冷的轮廓。

苏州河畔。靠近老闸桥的一片被炮火反复犁过的废墟边缘。

寒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碎纸屑,打着旋儿掠过断墙。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灰蓝色棉袄、围着破旧围巾的身影,正佝偻着腰,在瓦砾堆和半塌的墙垣间仔细地翻找着什么。

是阿四。

他比一年多前更加瘦削,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里面布满了血丝。曾经作为车夫的那份精悍和市井油滑,早已被沉重的苦难磨去了大半,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坚韧。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指在冰冷的砖石、扭曲的钢筋间翻动,不时捡起一块半焦的木板,一片染着可疑暗褐色的碎布,或者一个被压扁了的搪瓷缸子。这些“垃圾”,被他小心翼翼地放进身后一个同样破旧的麻袋里。

他在拾荒。在这座被战火蹂躏、又被占领者榨取的城市里,这是无数像他一样失去生计的底层人,赖以生存的最后手段。

“咳咳”一阵冷风灌进喉咙,阿四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了腰,瘦削的肩膀不住地抖动。好半天才止住,他抹了把嘴角,直起身,浑浊的目光下意识地望向黄浦江的方向。

江风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腥气。浑浊的江面上,似乎漂浮着什么东西?

阿四眯起眼睛,努力分辨。距离太远,只能隐约看到几个灰黑色的、肿胀的轮廓在江浪中沉浮,随着水流缓缓向下游漂去。

不是木头。也不是常见的垃圾。

阿四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悲凉瞬间攫住了他。他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只是用力裹紧了身上单薄的棉袄,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从江面上飘来的、无形的死亡寒意。

他低下头,继续在冰冷的瓦砾中翻找。指尖触碰到一块边缘锋利的砖石,冻僵的手指一滑,被划开一道细小的口子,渗出血珠。他麻木地吮吸了一下,目光却被砖石缝隙里半掩着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小块深色的、布满不规则裂纹的木头残片?似乎有些眼熟?

阿四小心翼翼地拨开旁边的碎石,将它抠了出来。只有巴掌大小,一面焦黑,另一面却呈现出一种深沉内敛的褐色,木质纹理异常紧密,那些裂纹深深嵌入其中,在昏暗的光线下,裂纹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幽蓝光点极其缓慢地流动了一下?

阿四的手猛地一抖,差点将这残片丢出去!一股没来由的、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瞬间窜遍全身!这感觉太熟悉了!一年多前,在那暗无天日的地底深处,在那个被混沌与污秽充斥的噩梦空间他感受到的就是这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恶意!

“邪门的东西”阿四低声咒骂了一句,几乎是本能地就想把这残片扔回废墟深处。

然而,就在他抬手欲扔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坚韧的暖意毫无征兆地从残片那褐色的木质一面渗透出来透过他冻僵的指尖传入了他的身体!

这暖意微弱得如同幻觉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一种仿佛来自血脉深处的安抚与呼唤!

阿四的动作僵住了。

他低头,死死盯着掌心这块冰冷的、带着不祥裂纹的木头残片。那丝微弱的暖意让他混乱的记忆碎片瞬间翻涌上来:

月光下林小姐站在林家后花园那棵巨大的老槐树下

沈先生将一颗小小的、深褐色的槐籽放在她手心

还有那晚在租界边缘他亲眼看到那辆载着林小姐的黑色汽车驶向码头车窗内她苍白的脸眼中是焚尽一切的决绝

这残片这木质这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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