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暖春破土与童心向阳（1/2）

正月十五的灯笼还没在檐角褪尽红纸，红星村东头的空地就响起了夯土的号子声。唐糖站在刚画好的石灰线里，看着陆战霆抡着石夯砸向冻土，军绿色的棉袄后背洇出深色的汗渍，像幅写意的水墨画。

“慢点砸，别伤着腰。” 她拎着水壶跑过去，把搪瓷缸递到他嘴边。热水混着冰糖的甜香滑进喉咙，陆战霆抹了把脸，汗珠坠在下巴尖，砸在冻得发硬的土地上：“得趁着化冻前把地基夯实，不然开春下雨水泡了，墙会裂的。”

王老五扛着铁锹从旁边走过，故意用肩膀撞了撞陆战霆：“我说你小子，娶了个金凤凰就不知道北了？让唐医生站这儿吃灰，你忍心啊？”

“王大爷这话说的。” 唐糖笑着把围巾往陆战霆脖子上系了系，“我是健康中心的发起人，哪有躲在家里享福的道理。再说看着这地基一点点起来，比啥都舒坦。”

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铁皮饼干盒，里面是连夜画的健康中心平面图。用红铅笔圈出的活动室旁边，密密麻麻写着备注：“朝南的窗户要做双层玻璃”“墙角得用圆弧角”“药柜要比孩子身高矮半尺”。这些都是在北京医学院交流时，儿科专家特意叮嘱的细节。

“你看这图纸，是不是比战霆画的强多了？” 唐糖把饼干盒举到王老五面前，陆战霆画的草图还在背面，歪歪扭扭的房子像被狗啃过，“他非说要在院子里挖地窖，我说现在都用电冰箱了……”

“地窖怎么了？” 陆战霆抢过图纸护在怀里，像护着什么宝贝，“去年冬天停电，李婶家的肉冻坏了三斤！挖个地窖保险，还能给孩子们存红薯干。”

王老五笑得直不起腰，手里的铁锹 “哐当” 砸在地上：“你俩啊，一个像算盘珠子精，一个像闷头老黄牛，倒真是天生一对。”

夯土的号子声又响起来，混着孩子们的嬉笑声。念念穿着虎头鞋，正指挥着几个小伙伴往地基里填碎砖，小脸蛋冻得通红，鼻尖挂着两串鼻涕泡。唐糖掏出帕子给他擦脸时，发现他棉袄兜里鼓鼓囊囊的，掏出来一看，是几颗冻得硬邦邦的山楂果。

“给小花留的。” 念念把山楂果紧紧攥在手心，肉乎乎的指缝里渗着红色的果汁，“她说要跟我一起在健康中心种桃树。”

唐糖的心忽然软得像。她想起在北京买的桃树苗，此刻正埋在炕头下催芽，用不了多久，就会和这些孩子一起，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生长。

地基刚打好，就遇到了难题。村里的石灰不够用了，去县城拉要等三天，可天气预报说后天有雨。陆战霆蹲在地基边抽烟，烟蒂在冻土上堆成小丘，唐糖数着他弹烟灰的次数，知道他又在琢磨办法。

“我有主意了！” 陆战霆突然把烟摁灭，眼睛亮得像星子，“后山那片老窑不是还能烧吗？咱自己烧石灰！”

王老五头一个反对：“那窑都废了十年了，上次烧砖塌了半面墙，要出人命的！”

“我去看过，窑体是好的，就是烟囱堵了。” 陆战霆拍拍胸脯，军大衣上的尘土簌簌往下掉，“我跟部队学过修窑，保证没事。再说等县城送石灰来，地基早泡汤了。”

唐糖看着他布满老茧的手，知道这双手既能拿起手术刀，也能抡起瓦刀。她转身回屋翻出急救箱：“我跟你们去，万一有个磕碰，能及时处理。”

烧石灰的土窑藏在后山的密林里，藤蔓爬满了黢黑的窑壁，像给老窑披了件绿蓑衣。陆战霆系着草绳下到窑底清淤时，唐糖就在窑口铺了块塑料布，把急救箱打开摆好：碘酒、纱布、止血粉，一样样码得整整齐齐。

“糖丫头，你这箱子比县医院的还全乎。” 王老五递下来一桶清水，看着唐糖给陆战霆绑在手腕上的红布条 —— 那是她用自己的红毛衣拆了线织的，说这样在暗处能看清位置。

石灰出窑时，天已经擦黑。陆战霆抱着块雪白的生石灰跑过来，脸上沾着黑灰，只有牙齿是白的：“你看这成色！比县城买的还纯！”

唐糖刚要伸手去接，就被他拦住：“别碰，会烧手。” 他从怀里掏出个空罐头盒，小心翼翼地把石灰装进去，“等明天拌上沙子，正好能抹墙。”

月光透过树梢洒在两人身上，陆战霆忽然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等健康中心建好了，咱在院里搭个葡萄架，夏天能给孩子们遮凉，秋天还能吃葡萄。”

“再种点向日葵。” 唐糖数着他手掌的纹路，“让孩子们比着谁长得高。”

远处传来王老五的呼喊声，两人相视一笑，拎着石灰罐往山下走。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像两条交缠的藤蔓，在寂静的山路上慢慢延伸。

砌墙那天，村里的妇女们都来了。李寡妇带着三个媳妇在临时搭的灶台前忙活，大铁锅咕嘟咕嘟炖着白菜猪肉，香气能飘半条街。唐糖给砌墙的师傅递茶时，看见李寡妇正偷偷往她的搪瓷碗里多舀了两勺肉。

“别光顾着干活，过来吃口热的。” 李寡妇把碗塞到唐糖手里，围裙上沾着面粉，“我跟你说，昨天念念跟小花打架了，就为了你带回来的北京糖。”

唐糖噗嗤笑出声，想起那包花花绿绿的酥糖。临走时林晓燕往她包里塞了足足三斤，说让孩子们尝尝鲜，没想到成了 “导火索”。她舀了勺肉汤泡饼，忽然想起件事：“李婶，健康中心的厨房就拜托您了，教家长们做营养餐，您最拿手。”

“我？” 李寡妇的脸一下子红了，手里的锅铲 “当啷” 掉在地上，“我大字不识一个，哪能……”

“您做的鸡蛋羹比城里饭馆的还香。” 唐糖按住她要捡锅铲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传递过去，“那些营养数据我来记，您负责教大家怎么把鸡蛋炖得嫩，怎么把红薯煮得甜，这才是最实在的本事。”

李寡妇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抹了把脸说：“那我就试试，要是教不好，你可别笑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