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师门不幸(1/2)

清虚山这名字,说出来能唬住一半没见过世面的香客。

要真站在山脚下抬头望,多半得挠挠头嘀咕:“这玩意儿……算山?”

其实就是个土坡,坡度缓得能让老太太推着婴儿车遛弯,顶上连棵像样的迎客松都没有,只有几丛歪脖子酸枣树。

数年前老道士带着九个徒弟来这儿时,这土坡连个正经名号都没有,附近村民管它叫“东疙瘩”,听着就透着股土坷垃味儿。

直到清虚观在坡顶立起来,这土坡才算有了个仙气飘飘的身份证,只是风一吹过,照样扬起半尺厚的黄土,把“清虚”二字蒙得灰头土脸。

此刻清虚观的灶房里,正上演着每日固定节目。

灶房比观门还寒酸,土坯墙裂着缝,冬天漏风夏天闷热,一口黑黢黢的大铁锅蹲在灶台上,锅底的烟垢厚得能当文物。

一个小男孩正盘腿坐在灶台边的小板凳上,怀里抱着个比他脸还大两圈的粗瓷盆,正进行一场与米饭的殊死搏斗。

这男孩长得实在犯规。

粉雕玉琢都不足以形容,得说是老天爷捏他的时候格外下了功夫,眉毛是细细弯弯的新月,眼睛大得像含着两汪清泉,睫毛密得能当小扇子,鼻梁挺翘,嘴唇是自然的粉嫩色,皮肤白得像刚剥壳的荔枝。

谁见了都得夸句“这娃娃俊得像画里的仙童”,可配上他此刻的吃相,就成了画里仙童突然下凡抢饭吃——还没来得及学凡间礼仪的那种。

他头埋得很低,小胳膊抡得飞快,勺子刮得盆底“哐当”响,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脸颊像两只塞满松子的仓鼠,还不忘抽空往嘴里扒拉。

一粒米饭粘在鼻尖上,他浑然不觉,只盯着盆底剩下的几粒米,眼神清澈的像个大学生。

旁边站着个微胖的道士看着男孩风卷残云的模样,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角眉梢那点无奈,像是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

这场景他看了快三年,从最初的目瞪口呆,到后来的心惊肉跳,再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差不多快修炼成“心如止水”的境界了。

盆里的米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最后只剩下薄薄一层,男孩舀起最后一勺,连带着盆底的锅巴一起塞进嘴里,使劲嚼了嚼,咽下去,才抬起头,漂亮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看向胖道士。

胖道士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眼神意味着什么。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勉强的笑容,声音尽量温柔:“小师弟,吃饱了吗?锅里还有,不够再添点?”

男孩毫不犹豫,小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清脆的童音带着刚吃完饭的满足感:“师兄,再来一盆!”

“……好嘞。”胖道士应着,拿起空盆转身走向灶台。

他边往盆里盛饭边叹气。

“唉……穷凶极饿啊…”

他端着满满一盆饭回来,男孩立刻眼睛发亮,伸手接过,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战斗。

一盆,两盆,三盆……直到第六盆饭见了底,男孩才放下勺子,打了个惊天动地的饱嗝。

他把空盆往旁边一推,身子一歪,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灶房的泥地上,吃了这么多肚皮还是平平的,没一会儿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噜声,睡得那叫一个香甜,嘴角还挂着点饭粒。

胖道士看着他毫无形象的睡姿,先是苦笑摇头,然后认命似的拿起扫帚,把地上掉落的饭粒扫起来——一粒都不能浪费,那可是明天可能要断的口粮。

收拾完灶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朝着清虚观的主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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