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深夜街头的徘徊与崩溃(1/2)
十月的深夜,寒意像细密的针,透过洗得发白的衬衫领口,钻进林一的骨头缝里。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漫无目的地走在空荡的街头,每一步都踩得格外沉重,仿佛脚下不是平整的柏油路,而是堆积如山的困境。路灯在地面投下昏黄的光晕,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又在几步之外骤然断裂 —— 像极了他此刻支离破碎的生活,前一秒还能看到微光,下一秒就坠入无边的黑暗。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震感微弱却格外清晰,像一颗石子投进他死水般的心里。他停下脚步,缓缓掏出手机,屏幕的光瞬间映在他脸上,照出眼底密密麻麻的红血丝,还有脸颊上未干的泪痕。是母亲发来的微信,消息内容很短,却字字戳心:“儿子,你爸今天又发烧了,烧到 39 度,医生来看了,说要是下周还凑不齐手术费,就只能先保守治疗,效果肯定不如手术好。你…… 别太为难自己,实在不行,咱们就再想想别的办法。”
林一的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想回复些什么,想告诉母亲 “别担心,钱很快就有了”,可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敲不出来。他盯着 “别太为难自己” 这几个字,突然蹲在路边,双手捂住脸,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晚风卷着枯黄的落叶吹过,卷起他衣角的褶皱,也吹散了他压抑许久的呜咽 —— 那声音很轻,混在风声里,几乎听不见,却藏着他二十多年来最深的绝望。
就在半小时前,他还在公司那间冰冷的办公室里加班,面前摊着一摞厚厚的文件夹,里面是部门近三年的招待费票据。张总下午临下班时把他叫到办公室,扔给他这个 “紧急任务”,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林一,把这些招待费明细按‘接待对象、陪同人员、消费金额、发票编号’逐一核对,明天一早必须交给我,一点差错都不能有。要是出了问题,你这个月工资就别想拿了。”
办公桌上的台灯亮了一整夜,暖黄色的灯光却照不进他心里的寒意。键盘敲击声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每一次敲击都像在敲打他紧绷的神经。可他越急越出错,连续三次把 2023 年 3 月的一笔招待费记错了陪同人员 —— 那笔钱是张总请 “诚信商贸公司” 的人吃饭花的,陪同人员明明只有老陈,他却不小心写成了王姐。张总在微信里发来的语音带着冰冷的嘲讽,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在他心上:“林一,你是不是不想干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看你不仅这个月工资别要了,连工作都可以丢了。”
他盯着手机里的语音条,反复听了三遍,每听一次,心脏就像被攥紧一分。这已经是张总这个月第五次用工资和工作威胁他了 —— 从月初的降薪 30%,到月中的扣光绩效奖金,再到拖延他三千多块的差旅费报销,最后是故意布置这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张总像猫捉老鼠一样,一点点耗尽他的耐心和希望,就是想逼他主动辞职。
而王姐和老陈这两个 “帮凶”,更是变本加厉地配合着张总的刁难。王姐每天在茶水间故意大声跟同事聊天,说些 “有些人啊,欠了高利贷还不起,到处跟人借钱,大家可得小心点”“听说有的人连父母的医药费都凑不齐,还好意思在公司混日子” 之类的话,明里暗里都是在说他。同事们本来就因为张总的态度对他避之不及,经王姐这么一说,更是没人敢跟他说话,连吃饭时都刻意避开他坐的位置。
老陈则在财务部门给他使绊子。他一个多月前提交的差旅费报销单,明明票据齐全、明细清晰,老陈却以 “报销材料有疑问,需要进一步核实” 为由,一直压着不批。他去找老陈问了三次,第一次老陈说 “再等等,我忙完手里的活就看”,第二次说 “张总没批,你问他去”,第三次他拿着父亲的医院缴费单恳求老陈:“陈经理,我父亲等着手术费救命,这钱对我很重要,您能不能通融一下,先把报销款批给我?” 可老陈只是翻了个白眼,双手抱在胸前,语气不耐烦地说:“公司有规定,报销款要层层审批,急也没用。你要是真急,就去找张总,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
他知道,老陈说的 “公司规定” 不过是借口。张总、王姐和老陈早就形成了利益小团体,靠着互相包庇、官官相护在公司里横行霸道。王姐靠张总的关系拿到了去年的 “优秀员工” 奖金,还涨了工资;老陈则和张总一起把公司的项目款挪到自己腰包,“诚信商贸公司” 就是他们的同伙,专门帮他们走账;而他这个没背景、没靠山的普通员工,不过是他们权力游戏里的牺牲品,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就像今天白天,他在公司走廊里无意间听到的对话。当时他抱着一摞文件要去复印,路过茶水间时,听到王姐拿着一张打印纸对老陈说:“你看电气学院这资助方案,阚加荣和吴帆又是重点资助,还不是因为他们跟院长走得近?阚加荣是院长的学生,吴帆去年帮院长写了本书,你说这‘个人自荐、专业系推荐、专家评审’能不是走个过场吗?”
老陈的笑声从茶水间传出来,带着几分不屑:“可不是嘛,现在哪儿还有什么真公平?咱们公司也一样,张总说谁行谁就行,上次部门那个晋升名额,明明你业绩最好,结果还不是给了张总的亲戚?什么‘多轮遴选’‘专家评审’,都是给外人看的幌子,内里早就定好了。”
林一当时手里的文件夹差点掉在地上,他赶紧停下脚步,躲在走廊拐角,心脏砰砰直跳。他攥紧了手里的文件夹,指甲几乎戳破纸张,指腹传来一阵刺痛。这对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 —— 他想起自己大学时的经历,那时他为了争夺 “优秀学生” 的名额,努力了整整一年,专业课成绩全年级第一,还拿了两个校级竞赛的奖项。可最后名额却给了院长的亲戚,理由是 “该生综合素质更优”。他去找辅导员问原因,辅导员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才小声说:“小林,你别太较真,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改变的。”
那时他还天真地以为,只要走出校园,进入社会,靠自己的努力就能得到公平。可现在他才明白,无论是学校还是公司,无论是 “教学质量提升行动计划” 还是 “部门晋升考核”,所谓的 “计划”“部署”“评审”,不过是有权有势者为自己量身定做的游戏规则。就像电气学院那份资助方案上,“重点资助”“重点培育”“培育” 的分类看似规整有序,实则早早就内定了名单,那些真正有才华、有需要的人,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
就像他现在的处境,明明坚守正义,举报了张总的贪腐行为,却要承受这无休止的刁难;明明父亲躺在医院等着手术费救命,却连借遍亲友都凑不齐钱;明明每天加班到深夜,努力完成工作,却连基本的生活都快维持不下去。
他想起昨天给高中班主任打电话求助的场景。班主任曾是最欣赏他的老师,当年他考上大学时,班主任还特意给了他五百块钱,说 “小林,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他以为班主任会帮他,可电话接通后,班主任的语气却带着为难:“小林啊,不是老师不帮你,我儿子最近要买房,首付还没凑齐,手里真的没闲钱。你…… 再问问其他同学吧,他们说不定能帮你。”
挂电话前,班主任还加了一句:“小林,你当初要是听我的,考个事业单位,安安稳稳的,也不至于现在这么难。你就是太轴了,在社会上混,有时候得学会变通。”
“学会变通”—— 这四个字像一根刺,扎在他心上。他无数次问自己,是不是当初他不那么 “轴”,对张总的贪腐行为视而不见,甚至跟着他们一起分一杯羹,现在就能拿到高薪,父亲的手术费也早就凑齐了?可每当这个念头冒出来,他就会想起父亲常说的话:“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能做亏心事。” 他还会想起检察院王检察官上个月给他打的电话,王检察官说:“林一同志,你提供的证据很重要,我们已经在调查了,你再坚持一下,正义总会到来的。”
可正义到底在哪里?是在张总嚣张的笑容里,还是在老陈敷衍的态度里?是在电气学院那份看似公平的资助方案里,还是在他深夜街头的崩溃里?他不知道,也找不到答案。
他缓缓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继续往前走。街头的便利店还亮着灯,暖黄色的灯光从玻璃门里透出来,看起来格外温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 他想喝点热水,暖暖身子。便利店的收银台前站着一个年轻的店员,正低头刷着手机。林一走到货架前,拿起一瓶矿泉水,看了看价格标签:两块五。他摸了摸口袋,掏出所有的钱 —— 一张皱巴巴的一块钱纸币,两枚五角钱硬币,还有三枚一角钱硬币,总共加起来只有两块八毛钱。
他攥着这些钱,心里一阵发酸。以前没降薪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因为一瓶水的价格犹豫,可现在,连两块五毛钱的矿泉水都要斟酌半天。他把矿泉水放回货架,转身走到收银台前,小声问店员:“请问,能给我倒杯热水吗?” 店员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从柜台下拿出一个一次性杯子,给他倒了杯热水。
林一双手捧着杯子,热水的温度透过纸杯传到他手上,让他僵硬的手指渐渐有了知觉。收银台前的电视正在播放本地新闻,主持人面带微笑地说:“为帮助困难员工渡过生活难关,本市多家企业推出‘员工帮扶计划’,设立专项基金,为有需要的员工提供经济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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