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向前，并踏出一步（1/2）

郑义至今仍记得那个充满着蝉鸣和铅笔屑的午后。

初一三班的吊扇在教室的棚顶转动着，发出机械摩擦的悲鸣，尽管窗户被完全敞开，但教室内并没有任何空气的流动。在太阳的炙烤下，灼热的气浪折磨着每个人的神经。

“喂，正义超人你这家伙又释放毒气了吧！”

坐在他身前的男生扭过头来，一脸贱笑的抓走郑义桌子上的橡皮说道，浓浓的恶臭从他们周围传出，不断地送入周围每个人的鼻孔之中。

“不是的，不是我...”

空洞的话语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周围其他同学的笑声，还有皱着眉头用手捏住鼻子的女同学足以证明人类终究是一种先入为主的动物。

“安静！某些同学不想听课可以出去，不要在教室里影响其他人。”

在教室讲台前正表演如何空手画圆的王老师听见下面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不由得放下粉笔，右手握拳敲击着黑板。粉笔的笔屑在阳光照射下，如同下雪般飞扬。

郑义低着头，总感觉老师在看着自己。自从上周放学后值日的时候，不小心在走廊里撞见王老师与隔壁英语组已婚男教师十指相扣后，这种目光便如尖刀一般追随在自己左右。

王老师回过头去，继续着她的授课，郑义的橡皮被前面的同学如同投掷垃圾一般传来传去，最后滚落在地上再也寻找不见。郑义攥着拳头，看向本子上的‘厚德载物’四个大字。‘厚德载物’的‘德’字早已被不知何人涂黑，并且在旁边画上了一个丑陋的猪头图案。

这是郑义母亲因胃癌去世的第三个月。

......

“终点站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准备下车。先下后上，车内禁止吸烟——”

冰冷的机械声线在耳膜上跳动着，郑义蹲坐在车厢的角落内，直到乘务员将其从地铁内赶出。

郑义提着背带断掉的书包，望着天上的皎洁的明月，乌云渐渐聚集着，看样子要下起雨来。不过即便他坐车兜了一圈又一圈。但自己的父亲一定也会比他到家的时间还要晚上许多。

走到小区的楼下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郑义看着属于自己的房间亮着灯，握紧了揣在口袋中缠绕着绷带的手掌，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属于自己家的铁门轻掩着，屋内的灯光从夹缝中射出，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你们班主任说你在学校打架了。”

郑义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但还是被早在客厅等候的父亲逮个正着。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解释一下？”

父亲将手中早已燃尽的烟头插在烟灰缸里。烟灰缸已经躺着十数根烟嘴。这对在郑义眼里一向拥有洁癖的父亲是难以忍受的。

“我......”

外面的雨声伴随落雷陡然变得震耳欲聋，郑义盯着父亲那因用力而被握到发白的指尖，仿佛听到了某个声音在颅骨内响起——那是混合着监控仪规律的滴答声，以及，母亲化疗时的呕吐声。

“我不想上学了——”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哈？”

父亲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举起的手掌掀翻了课桌上的相框，在玻璃的破碎声中。一家人在郑义十四岁出游的合照静静地躺在地上，一片狼藉，玻璃的碎片将合照划破，属于母亲的那一半照片被这玻璃碎片分割开来，像是在嗤笑着这可怜的家庭。

“你确定不想上学了吗？哪怕是你妈妈临终前说过让你好好读书？”

父亲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出神，半晌，又从口袋中摸出一根香烟点上说道。难闻的香烟味在屋子内环绕着。

“......我不想去。”

郑义犹豫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坚持自己的答案。

“...我知道了，你先回屋子里换身衣服吧。”

父亲站起身来，望向被雨水冲刷到模糊不清的窗外。郑义低着头，提着断掉背带的书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加奈子...我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