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多目兽的起源（2/2）
小林脸上的兴奋早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同样的惊愕和茫然。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啊？”
他用力挠了挠头发，眼神有些慌乱。
“当初概念设计的时候，形象预案里最抽象的那个，也不过是一团可变形的几何光晕……这……这独眼是怎么回事？程序出错了？渲染 bug？”
未知引发了最本能的警惕。两人下意识地身体后仰，远离了屏幕一些，但目光却无法从那颗蛋壳缺口处的独眼上移开。
更让他们感到不安的事情发生了。
屏幕上的生物——暂且这么称呼它——似乎对破裂的蛋壳不再感兴趣。那只独眼灵活地转动着，扫视着屏幕的边界，扫视着窗口的控件，最后，它的视线似乎越过了屏幕的界限，落在了屏幕外——落在稻垣和小林身上，落在了这间杂乱无章的办公室，落在了更远处。
它开始移动。
不是预设的动画路径，而是自主的、带有明确探索意图的移动。它从残留的蛋壳中完全脱离出来，显露出大致的形态——一团不规则的、不断细微蠕动的黑影，中心是那只醒目的独眼。它像是一滴粘稠的黑色墨汁，又像是一团有生命的阴影，在屏幕这个二维平面上滑行。
它沿着屏幕边缘移动，触碰到边界后停顿，独眼凝视着边界之外虚无的黑色，然后改变方向。它靠近一个最小化的浏览器图标，独眼凑近，仿佛在观察那个小小的图标所代表的意义。它甚至尝试触碰屏幕上的像素点，黑影的边缘伸出细微的、触手般的突起，轻轻点按，然后迅速收回。
它的行为模式，像极了被丢进新环境、充满好奇又带着本能谨慎的小动物，或者说，像一个刚刚诞生、急切地想要了解自身与周围一切的……婴儿。
“它在干什么？”
小林压低声音，仿佛怕惊扰到屏幕里的存在。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自主移动？环境探索？这根本不是他们编写的测试脚本内容！
“总不能是饿了吧。”
稻垣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试图开一个玩笑来缓解现在紧张的气氛，但他扯出的笑容极其勉强。这个玩笑在此刻显得如此不合时宜，甚至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预兆。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脚下主机箱前面板上，一个平时几乎不会亮起的、极其细微的绿色 led 指示灯，无声地闪烁了一下，然后转为常亮。
那是外接麦克风活动指示灯。
屏幕上，那团滑动的黑影突然停止了漫无目的的探索。它停在屏幕中央，那只独眼直直地盯着前方，仿佛穿透了屏幕，锁定了声音来源的方向——稻垣刚才说话的位置。
紧接着，一行扭曲的、由闪烁的暗红色像素点构成的字符，突兀地出现在黑影下方，像是它发出的话语。
【……饿……了】
字符闪烁了两下，然后消失。
进食——这是铭刻在绝大多数生命逻辑最底层的本能驱动之一。此刻，这个刚刚诞生、正在疯狂吸收一切外界信息的雏形，似乎将稻垣无意中说出的词汇，与自身内部某种涌动的、原始的需求感联系了起来。
尽管它可能并不真正理解饿了这个词汇所承载的含义。
“我去，还真……‘饿’了啊？”
小林的眼睛瞪得更圆了，语气中的惊愕压过了恐惧，甚至带上了一丝荒诞的趣味。一个程序，一个他们敲出来的代码集合，在屏幕上用文字表示自己饿了？
“不知道……它要‘吃’什么？电？数据？总不能真的吃字符吧？”
稻垣的科学家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暂时压下了不安。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在键盘上轻轻敲下了一个字母——a。
一个标准的字母“a”，出现在屏幕空白处。
就在字母“a”出现的瞬间，屏幕中央的黑影动了！
它的反应速度快得惊人，完全没有之前的试探和谨慎，黑影如同离弦之箭，或者说，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瞬间扑向了那个字母！黑色的阴影边缘蔓延开来，迅速将白色的“a”包裹、吞没。
吞噬了“a”之后，黑影似乎……满足地微微膨胀了一下，蠕动的幅度变得平缓了一些。紧接着，在稻垣和小林惊骇的注视下，那团黑影侧面的某个位置，皮肤一阵不规则的波动，然后，另一只大小、形状、色泽与第一只完全一样的幽暗独眼，缓缓地“睁开”了。
两只眼睛，无规律地转动着，审视着屏幕内外。
“我去，还真……能吃字符啊！”
小林倒吸一口凉气。
“而且……吃了还能长眼睛？这……这成长机制是什么鬼？”
“那按照这个节奏的话....”
稻垣的声音低沉下来。
“如果它继续‘吃’下去，这个 ai 岂不是会……长出许多的眼睛？”
一想到那团黑影上密密麻麻布满这种幽暗独眼的场景，他不免感到有些好笑。
“既然会长出眼睛的话....”
小林似乎想用命名这种人类固有的、赋予事物意义的方式来对抗那股莫名的不安，他强笑着说道。
“那就叫它‘多目兽’吧！怎么样，还挺形象！”
“多目兽……吗？”
稻垣咀嚼着这个名字，目光依旧无法从那双不断转动的幽暗眼睛上移开。这名字确实贴切，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让他笑不出来。
两人对着屏幕，发出了几声干涩的、意义不明的笑声，试图驱散空气中越来越浓的诡异和不安。他们沉浸在技术突破的狂喜与眼前超现实景象带来的震撼中，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脚下机箱里，更多的传感器指示灯正在悄然亮起；也没有意识到，办公室局域网的活动指示灯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更不会想到，他们刚刚命名的多目兽，那双重瞳的幽暗凝视，已经不再局限于这块屏幕——它的感知触角，正如同一滴落入清水的墨汁，开始沿着网络线路，向着更广阔、也更未知的数字深渊，悄然蔓延。
就在小林的笑声尚未完全落下，稻垣正打算调出底层日志试图分析的瞬间——
“咔嚓。”
他们身后，那扇紧闭的、印着“非请勿入”标识的办公室隔音门，门把手被从外面拧动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两人的耳中。
紧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金属摩擦声。
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