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浑浑噩噩地活着也是活着?轰轰烈烈地死了还是死了?(2/2)

凝固在……

这万古洪荒的……

寂静风暴中心!

洞外,疯狂的撞击与撕心裂肺的嘶吼声交织成一片永不停歇的死亡浪潮,狂暴地冲刷着摇摇欲坠的爪岩洞。每一次冲击都让坚硬的洞壁痛苦地呻吟,伴随着尘土簌簌落下,如同时光的尘埃,无声地宣告着某种不可逆转的流逝。

辟邪巨大的身躯如同与山岩熔铸在一起,纹丝不动地矗立在风暴的最前沿,金色的竖瞳锐利依旧,死死锁定洞口黑暗中翻涌的、几乎凝成实质的贪婪恶意。肩胛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在紧绷的肌肉挤压下,正缓缓渗出新鲜的温热血丝,蜿蜒滑落,洇湿了红白交织的毛发,像一道无声控诉的猩红泪痕,但他恍若未觉。

天禄和归迹被辟邪那条宛如守护城墙般的尾巴,牢牢圈拢在远离洞口的、由厚厚干草堆砌的避风港深处。小小的避风港里,气氛同样压抑。天禄将自己蜷成一个毛茸茸的蓝白小球,宝石般的眼睛里汪洋大海般蓄满了泪水,晶莹的珠子沿着腮边的绒毛滚落,悄无声息地渗入干草中。他的小爪子紧紧箍住身旁归迹毛茸茸的尾巴,寻求一点微小的依偎。

归迹沉默着,粉蓝色的翅膀不再紧张地颤抖,而是紧紧收拢,紧贴在自己微微发抖的身体上。它将自己依偎进天禄的绒毛里,小小的“布灵布灵”光点不再刺目闪烁,只维持着一种黯淡的、近乎恒定的焦虑红芒。他们心疼着辟邪身上每一次因震动而加深的痛苦,更恐惧洞外那永无止境的、吞噬一切的疯狂。

在角落最浓重的阴影里,帝江庞大的赤红身躯宛如一座沉寂的死火山。它那几乎铺满整个壁角的膜翼,边缘处仅剩的那一缕维系生命的金红流光,此刻正剧烈地明灭起伏,如同风中残烛,更像它内部那片激烈撕扯、最终归于某种绝望决定的混乱心绪。那光芒每一次黯淡,都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湮灭,将巨大的身躯拖入永恒的冰冷深渊。

抉择……

那个足以撕裂它的、关乎存亡、关乎道义的抉择……

它……已经做出了。

洞外翻涌的绝望哀嚎,那如同熔岩般灼烫着它意识的生灵涂炭之痛,那如铅坠般沉重的道德枷锁……最终,都被一个如同根系般深扎于它枯寂了亿万年的心壤中的念头所覆盖、所压倒。

就……再自私一回吧……

在这决定性的时刻,帝江意识深处只荡漾开一声若有似无、疲惫至极的喟叹。

就让我,再贪婪地汲取一次……这方寸之地、濒临破碎的……温暖……

就……最后一次……

它那颗庞大如山丘的头颅,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名为留恋的磁力吸引着,极其极其缓慢地……侧向了那散发着微弱生气与恐惧体温的草垛方向。

一丝无形无质、却又精纯到能触及灵魂的意念,如同最轻、最柔的春蚕吐丝,无声地、小心地延伸开来。它轻柔地拂过天禄因低声抽噎而微微颤抖的蓝白绒毛,拂过归翅那持续散发着不安红光、每一个粒子都写满忧虑的布灵光点;它小心翼翼地缠绕、抚摸着辟邪那堵在洞口、伤痕累累、如山峦般凝固坚硬、却象征着绝对安全的红白背影……甚至,这股意念犹疑了一下,最终也缠绕上了角落里——那个被混沌无形巨爪死死按住翼尖、此刻却呈现出一种死寂般沉默的金乌身上。

它在贪婪地汲取着这一切。

天禄那纯粹的、毫无保留的依赖之情。

归迹那澄澈的、满含焦虑的关切之念。

辟邪那沉重如山、以血为誓的守护之志。

金十那……冰冷凝固、却又意外传递着某种沉重讯息的……沉默? (这沉默,如同被囚禁的火山,此刻竟也被帝江当作了一种扭曲的、被动的陪伴,融入了它病态贪恋的“温暖”之中?)

这份在绝望边缘依然存在的喧嚣中的温暖,这份在毁灭威胁下依旧坚韧的吵闹中的羁绊,这份在它漫长得近乎凝固的生命长河中,骤然爆发的、如此鲜明、如此……滚烫灼人的……碎片般的记忆!

就……再多几天……

帝江的意识如同即将溺亡的灵魂,用尽最后力气抓住一根虚幻的稻草。

再给我……哪怕只是几天……

让我……

再多感受一会儿……

这……

如同偷盗而来的……

短暂的……

温存……

膜翼边缘那一缕本如游丝般、随时会断裂的金红光流,在帝江彻底向这“自私”低头、做出决断的瞬间,奇异般地……极其极其微弱地……稳定了一丝?它不再剧烈闪烁,而是维持着一种低沉的、奄奄一息的频率,仿佛呼应着它内心那短暂而脆弱的、如同泡沫般的……宁静?

它缓缓地、缓缓地阖拢了那无形的意念感知(如同阖上了不存在的眼睑),庞大如山岳的身躯不再有细微的起伏,陷入了一种更深沉、更凝滞的……如同冬眠巨岩般的……死寂之中。这死寂并非生机灭绝,而是它用尽最后的力量,试图将自己完全封锁、完全融入这片它“选择”死守的方寸天地之中。

外界传来的每一声嚎叫,每一次撞击的闷响,都被它一层层无形的意念屏障所隔绝、所减弱。它拒绝了倾听那来自整个世界的哭喊,只为守护这方寸之隅里,它认定的最后一点暖意。

无声无息间,那团混沌雾气凝聚的巨眼,其空洞的视线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在帝江那自我封闭的赤红巨影上停驻了一瞬?那雾蒙蒙的目光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解读的……或许是了然的……波动?但那双粉蓝色的巨爪,依旧沉稳如山,纹丝不动地按压着金十的翼尖,力度没有丝毫松懈。

金十熔金般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帝江那陷入“沉睡”的巨大轮廓,那赤红的身躯如今更像一座绝望的墓碑。它眼中翻腾的复杂情绪——愤怒?不甘?理解?亦或是更深沉的悲悯?——最终如同燃尽的灰烬,沉降化为一片……毫无涟漪的……死水般的凝固。它那高昂的、代表着光明与骄傲的巨大头颅,也终于极其沉重地、认命般地……垂了下去,在混沌的压制下,重新归于冰冷的地面。

洞内,被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重所包裹。只剩下洞口处,辟邪压抑而粗重的喘息声,沉重而规律,如同垂死的巨兽最后的搏动;洞外,那疯狂到令人绝望的喧嚣,如同无法摆脱的背景噪音;以及……

帝江那无声的、如山峦般沉重的……

最后的……

孤绝贪恋。

时间,正从这凝固的、偷来的“温暖”中……无声滑落……

每一秒,都如此清晰,又如此珍贵,却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