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阴影的独占宣言(论失忆麒麟如何在阴影与微光间徘徊)(2/2)

这声“嗯”又轻又闷,仿佛是从喉咙深处不情愿地挤出来的。环抱着他的力道放松了些,但依旧没有松开,那颗脑袋也依旧枕在他的肩膀上,只是安静了下来,仿佛在无声地宣告:陪你可以,但得按我的方式来陪。

诡计的嘴角,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话说为什么提四不相你就这样了?”

诡计的问题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寂静的树屋里荡开圈圈涟漪。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环抱着他的幻影,那原本就介于虚实之间的身体,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

沉默了片刻,一个与之前戏谑慵懒截然不同的声音响起,那声音里……竟然裹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像是被刺痛后的委屈。

“你说为什么……”

这低语仿佛不是经过思考,而是直接从某种深藏的情绪裂缝中渗出来的。紧接着,那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如同冰锥,带着近乎控诉的意味,化作滚烫又冰冷的气音,紧紧贴着他的耳廓炸开:

“他凭什么……” 幻影的声音几乎成了贴在诡计耳边的气音,带着一种尖锐的质疑,“凭什么能让你那么依赖?凭什么你一迷茫、一软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每一个“凭什么”都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无声处。那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一种扭曲的嫉妒。

“凭什么他就能是光,是支柱,是温柔乡?而我,” 幻影的语调骤然下沉,带上了浓烈的自嘲和怨怼,“就是见不得光的阴影,是卑劣的诱惑,是需要被警惕的‘另一面’?”

这连珠炮似的质问,仿佛将长久以来压抑的不平与愤懑瞬间倾泻而出。然而,就在情绪即将决堤的边缘,幻影像是猛地惊醒,骤然刹住了车。

那尖锐的气息瞬间收敛,如同变脸般,光速切换回了那种玩世不恭、带着点撒娇意味的慵懒腔调,仿佛刚才那充满痛苦的质问只是诡计的错觉:

“怎么?就准你有个温柔乡,不准我有点小脾气了?本体大人还真是霸道呢~” 他用夸张的语气掩饰着刚才的失态,甚至用虚无的爪子轻轻戳了戳诡计的腰侧,试图将气氛拉回他熟悉的、安全的“调戏”轨道。

但或许是觉得这样还不够,他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上了惯有的恶劣和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敷衍:

“啧,反正……你现在这副失忆的傻样子,跟你说了也不明白。” 他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诡计,也像是在自嘲,“或许我只是单纯地……不喜欢我的所有物,心里总惦记着别的家伙?”

最后,他用一种近乎耍无赖的、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语气,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画上了休止符:

“总之,不准就是不准,没有为什么~”

说完,他将脑袋更深地埋进诡计的颈窝,环抱的力道重新收紧,仿佛要通过这种近乎窒息的贴近,来宣示某种所有权,并阻断一切进一步的追问。

树屋内重新陷入寂静,但空气里却弥漫着比之前更加复杂的情绪。诡计能感觉到颈窝处传来不属于自己的、微微急促的呼吸,以及那具虚无身体里传来的、难以平息的悸动。

他沉默着,异色瞳在月光下闪烁着明暗不定的光。失忆的屏障依然存在,他无法完全理解这强烈的敌意和委屈从何而来,但那真切的情感波动,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他一下。

“那……你和四不相什么关系?”

诡计感觉自己可能真的在作死的边缘试探了。那个关于“关系”的问题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关系?”

幻影发出了一个黏糊糊的音节,像是融化的蜜糖,却又带着淬毒的甜意。他故意将温热而冰冷的气息,精准地吹拂在诡计耳廓最敏感的那片绒毛上,激起一阵细微的、难以自控的战栗。

“难道非要说得那么明白吗?我亲爱的本体~”

那声音充满了某种危险的诱惑。一只虚无的爪子抬了起来,带着若有似无的触感,虚虚地划过诡计的脖颈曲线。

那里是命脉所在,这动作既像是情人间的亲昵抚摸,又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幽微的威胁。

“硬要说的话……” 幻影的语调忽然变得有些索然,仿佛提及这个话题本身,就耗去了他不少兴致,甚至还带上了一点连他自己都或许未曾察觉、或者说不愿承认的酸意,“大概就像是,一面被打得粉碎的镜子……那勉强粘合起来的两面吧。”

这个比喻带着一种残酷的诗意。他顿了顿,声音里嘲弄与某种更深沉的情绪交织:

“他守着你看不见的、那些金光闪闪的‘过去’,” “过去”二字被咬得略带讥诮,“而我呢?占着你这乱七八糟、恨不得甩掉的‘现在’。”

他的语气渐渐带上了一种自厌般的尖锐:“他是你迷茫时第一个就想扑进去寻找安慰的‘指引’,是永远正确的光明。而我呢?” 他嗤笑一声,笑声干涩,“大概是你快要掉下悬崖、走投无路时,才会不得不抓住的、那根唯一伸手可及却满是尖刺的毒藤吧?抓住了会疼,不抓住……会死。”

但紧接着,玩世不恭的面具又被迅速戴上,他将所有流露的脆弱瞬间收起,转而用一种近乎胜利者的、带着点得意洋洋的语气,凑在诡计耳边低语:

“不过啊,现在紧紧抓着我这根‘毒藤’不肯放的,可是你自己哦~我失忆了的小笨蛋。”

“诶?” 诡计的脑子彻底乱了。一面破镜的两面?过去的守护者与现在的占据者?光明的指引与带刺的毒藤?

这些矛盾的、充满冲击力的比喻在他空白的记忆里撞不出任何回响,却莫名地让他的心口泛起一阵细密而陌生的酸胀。他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比如“破镜”因何而碎,“毒藤”为何而生……

然而,下一秒,所有未出口的疑问,都被堵了回去。

不是用爪子,也不是用言语。

是另一种更加直接、更加具有冲击力、也更加……暧昧的方式。

幻影低下头,用他那虚无却带着清晰触感的、微凉的唇,精准地覆上了诡计因惊愕而微微开启的嘴。

这是一个算不上温柔的吻,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惩罚,一种带着强烈占有欲的封印。

它粗广暴地截断了所有追问的可能,将一切混乱的思绪,都强行按进了这片突如其来、带着掠夺意味的亲密接触之中。

诡计的异色瞳骤然睁大,大脑一片空白。

树屋内外,万籁俱寂。只有月光,无声地注视着这纠缠的、一体双生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