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李根这家人（一、二、一）（1/2）

李根这家人（一、二、一）

下午三点，张燕开车往夏颖家方向驶去。初夏的午后，日光被云层滤得温柔，暖融融地淌过车窗，落在燕燕握着方向盘的手上，像裹了层轻薄的蜜。她踩着轻快的油门，车子稳稳向西边省委宿舍楼的方向行驶，沿途的梧桐叶刚抽新绿，被风推着晃出细碎的光斑，偶尔有几声清脆的鸟鸣从树影里漏出来，混着车载音箱里低吟的小调，一并揉进空气里。燕燕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从眼底漫到眉梢，连握着挡杆的指尖都透着股轻快，仿佛前路不是寻常的街巷，而是铺着阳光的坦途，连风都顺着她的心意，带着初夏独有的草木清香，一路伴她向期待的方向去。

张燕开车到家后，开到丽丽的卧室和老爸的卧室门都虚掩着，燕燕把带回来的素馅饺子放进冰箱，悄悄地来到丽丽姐姐的卧室，推门一看，只见丽丽姐姐正在电脑上专心的写文章呢。丽丽说，你回来啦。燕燕说，姐姐先忙，我看看老爸做什么呢？丽丽说，你给老爸茶杯添加点水吧，燕燕嗯了一声出去了。当燕燕从老爸的书房出来，丽丽问燕燕，你回家把张叔叔的有关证件都拿来了吗？燕燕说，凡有的都拿来了，说着从包里掏出一沓证件放到电脑桌上。丽丽拿了几个证件翻开看了看，抬头跟燕燕说，先放这里吧，明天上午，我带着去找孟秘书长办理张叔叔入职一事。燕燕趴在丽丽的肩膀上说，谢谢我的亲姐姐。丽丽扭过头，问燕燕你怎么谢我啊？燕燕深情地看着丽丽姐姐说，我做你的老婆行吧。丽丽高兴的站了起来抱住燕燕说，这可是你说的哦，不许反悔哦。燕燕说，姐姐您抱的太紧了，胸都要被挤炸了。丽丽说，难怪我感觉好肉呢。

吃晚饭时，老爸说，这个素馅饺子味道真好。丽丽说，是燕燕妈妈亲手包，用的都是素油，的确好吃。此时，丽丽抬头看了燕燕一眼。燕燕立即跟老爸说，改日我叫妈妈多包一些，只要老爸和丽丽姐姐喜欢吃。老爸说，那我和丽丽就先谢谢你妈妈了。丽丽跟老爸说，明天您可在办公室啊？老爸问丽丽，有事情吗？丽丽说，我准备明天上午去找孟秘书长，把燕燕爸爸的事情办了。老爸说，行吧，你找孟秘书长，我和他都说好了。燕燕跟丽丽姐说，需要跑腿的，就交给我吧。丽丽说，你不用出面，需要跑腿的，我叫赵聪负责，行吗？老爸！老爸说，我家老二最会安排事情了，我的秘书她都敢用。燕燕跟老爸说，我的丽丽姐姐是谁啊，关键的时候，老爸您也得听她的。老爸笑了笑说，我看燕燕越来越像丽丽了。丽丽跟老爸说，其实我和燕燕都更像颖颖姐姐，而颖颖姐姐呢，更像我们亲爱的老爸您哦。老爸听到丽丽这么说，一时高兴的嘴都合不上了。老爸说，办完燕燕爸爸的事情，去办公室看看老爸我哦。丽丽说，您明天上午没有会议吗？老爸说，明天下午有会议，研究几名厅级干部。丽丽说，有薛红姐的吗？老爸说，这次没有薛红，好像她还没有走程序呢，再说了，她们的政委还有两个多月才能退休。丽丽说，老爸办公室有好茶叶吗？我去肯定不能空手回来哦？老爸说，应该有吧，你去了自己找，有什么好的，想拿多少拿多少！丽丽说，那先谢谢老爸了。燕燕说，老爸对丽丽姐姐真好。老爸看着燕燕说，老爸对你不好吗？丽丽说，燕燕妹妹在吃姐姐的醋，老爸您啊，要多多关爱我这个妹妹。老爸说，我听老二的。燕燕说，老爸还是偏心。老爸说，你又怎么啦？丽丽说，老爸您糊涂了不是，您要好好听燕燕的话，那样她就平衡了。老爸说，还是我家老二看的透彻，好吧，我也听燕燕的，这样行了吧。燕燕嘟囔着嘴说，老爸心里还是只有丽丽姐姐。丽丽跟老爸说，以我看啊，燕燕就是欠揍，您不要惯着她，三天不打，她就上房揭瓦。老爸说，丽丽说到点子上了，一针见血，她就是欠揍。燕燕这时夹了一个饺子送进老爸的嘴里，放下筷子，走过去趴到老爸的肩膀上放赖说，我看您怎么舍得揍我。丽丽说，老爸打她屁股。老爸放下筷子跟丽丽说，我也吃好了，便反过手来，在燕燕的屁股上拍了两下说，欠揍欠揍。燕燕委屈地说，老爸还是偏心丽丽姐姐，她叫您打我，您就打我。爷三个吃着聊着笑着，不一会都吃饱了。丽丽说，今晚我负责洗刷锅碗，燕燕等会陪老爸下楼溜达溜达，消消食。晚上，老爸就交给你了。燕燕说，是！姐姐。

燕燕帮丽丽姐姐收拾碗筷，丽丽跟燕燕说，明天中午我们请薛红姐姐吃顿饭，你负责联系安排，吃饭就订在长江饭店吧，好让陈洁参加，到时候把你表弟高飞和赵聪堂弟赵亮分配的事情，再提醒一下薛红，你再给她说，早上吃饭时，我问过老爸关于她提拔当政委的事情。燕燕说，好的。

五点半，张燕爸爸张德成打完牌回到家里，没有看到女儿燕燕，就问老伴高兰，燕燕呢？老伴没好气的说，现在才想起女儿，你和牌友打牌，一定炫耀了吧，张德成憨憨的笑了笑，我也没有说什么，就说我找到工作了。老伴高兰瞪了他一眼说，你还没有上班呢，就开始得瑟了，万一上不了班，我看你怎么见那些多嘴的牌友。张老汉自知理亏，也就没有再说话了。老伴说，吃晚饭还早呢，你下去看看楼梯口旁边那辆自行车可能骑了，如果没有问题，就把它擦拭干净，退到小区门口修车处打上气，如实在不行，就买一辆新的吧，燕燕临走时丢了两千元，让你买两套像样的夏装和皮鞋。老张说，好的，我下去看看。说着拿起抹布就下了楼。吃过晚饭，高兰跟老张说，我们先去旁边商场看看衣服和鞋子，回来你再把头发理理，记住了，不能丢女儿的人。张德成说，我听你和女儿的。这时，高兰正在厨房洗刷锅碗，只听到老张在卧室里拉抽屉翻找东西的声音。高兰忙好了，走到卧室问老张在找什么啊？老张说，我在找多年不用了的那支英雄牌钢笔，想晚上回来练练字。老伴说，我记得家里还剩下半瓶墨水呢，不知道可能用了。老张说，在哪里呢，你找出来给我看看。高兰慢慢弯下略显肥胖的身子，开始蹬着，后来干脆趴在了地板上，伸手往大衣柜下面摸了摸，她记得是自己放到下面的啊，怎么没有了呢，便喊老张把扫把拿来，用扫把杆子从里面往外赶，还真的被她赶出来了，小墨水瓶上都是灰尘，老张把高兰拉起来，用抹布擦了擦墨水瓶，还剩下不足四分之一纯蓝墨水，便摇晃了几下说，应该还能用。老张说，你把墨水瓶放到桌子上，忙你的吧，我还要继续找那支钢笔，他翻箱倒柜折腾了一番，总算在写字台最下面的抽屉里找到了那支当年读高中时用的英雄牌钢笔，顿时一阵狂喜。可当他拧开笔筒时，发现吸水管已经坏了，塑料笔杆也变形了，此时，张德成就像满心喜欢拆开期待已久的礼物，却发现里面的零件碎了，一时心里空落落的，还带着点说不出来的可惜，那份懊恼与不悦，无以言表。

老伴高兰看出了老张念旧心重，就劝老张说，女儿是大记者，还没有笔吗，你到她房间拿一支不就行了吗？老张说，老伴啊，这你就不懂了，世上钢笔千千万，可真正用之随手的又有几支呢？高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等老张拿着两支笔从燕燕的房间出来，他的心情好像平复了些，高兰说，那我们去商场看看衣服和鞋子吧。老张说，我先下去理个发吧，明天上午我们再去商场，晚上光线不好。高兰说，也行吧，那我们一起下楼，我出去溜达溜达。

初夏的夜晚，微风徐徐，那晚风像是刚从井里捞上来的，带着些微湿凉，拂过张燕妈妈的衣角时，正卷着路边梧桐新抽的嫩叶香。天还没完全暗透，西天浮着几缕淡粉的云，像被落日最后吻了一下，慢慢晕开柔和的光。路边的月季开得正好，花瓣上还沾着傍晚的露水，风一吹，那点晶莹就轻轻晃，连带着花香也漫了一路。偶尔有蝉鸣从树影里钻出来，却不喧闹，反倒衬得夜更静了些；远处楼下，有老人摇着蒲扇聊天，孩子们追着萤火虫跑，笑声脆生生的，混着晚风飘过来，让人心里也跟着暖烘烘的。

张德成理完头发，对着镜子照了照，感觉还行，他推开发廊的门，晚风刚好吹过来，张德成下意识抬手按了按新理的头发——寸头利落，把额前的抬头纹露得更清楚了些，可也衬得眉眼亮堂起来。五十岁的人了，鬓角虽有几丝白，却被理发师修得干净整齐，不显杂乱。他对着玻璃门的倒影又打量了两眼，抬手摸了摸下巴上新剃的胡茬，扎手的触感竟让他心里生出点劲儿来。先前下岗的憋屈像被这利落的发型扫去了大半，挺直脊背时，肩膀也不再塌着，透着股不服老的精气神儿，仿佛新的日子，就从这清爽的模样里，要重新开始了。张德成快步回到家里，发现老伴还没有回来，于是，找了几张旧报纸，趴在桌子上，像个小学生，开始认真地练起字来了。

星期一上班，李丽跟张燕交代，把张叔叔的身份证、下岗证、失业证等等都复印两份，我带到省委去。

大约九点，李丽开车来到省委，办理完登记手续，上了六楼。孟秘书长知道李总编要过来，就让秘书提前准备好了茶水。李丽坐下后，跟孟秘书长说，材料我都带来了，您看看可需要其他的了。秘书长说，你先喝点茶水，我让办公室人员过来对接，可能有些表格要填写。李丽说，那我让赵聪过来负责具体办理吧。孟秘书长说，行啊，反正也不复杂，就是填几张表，再办个工资卡、医保卡和工作证什么的。李丽打电话让赵聪来孟秘书长办公室，不一会儿，赵聪敲了敲门，就进来了，这时厅财务室的工作人员小刘也到了。孟秘书长给她们逐一交代了一下具体办理事项。李丽跟赵聪说，有不清楚的就请示孟秘书长和小刘。赵聪说，你放心吧，交给我了，我会办好的。李丽问秘书长，夏书记在办公室吗？听说你们下午要开会。孟秘书长说，夏书记上午在办公室看文件吧。赵聪说，我来时邓部长在夏书记办公室呢。李丽站起来伸手与孟秘书长握了握手说，谢谢孟叔叔，我去看看夏书记。孟秘书长说，我陪你一块去吧。并交代小刘，办理完手续跟我说一声。小刘说，放心吧，秘书长，一会儿就能办好。秘书长跟李丽说，你负责通知张德成同志，明天上午九点来省委办公厅报到。李丽说，太谢谢孟叔叔了，你们办事雷厉风行的风格，值得我们乃至全省各级机关学习。李丽跟赵聪和小刘打了声招呼，跟在孟秘书长身后来到了夏书记办公室门前。李丽走后，小刘问赵聪，刚才那个女的是谁啊？你可是省委书记的秘书，她一个电话你就过来了。赵聪说，她是省日报社总编李丽。小刘哦了一声说，我懂了，她是夏书记家的老二。赵聪说，是的。

孟秘书长和李丽进了夏书记办公室，夏书记叫秘书小董泡茶。李丽说，听赵聪说，邓部长在您办公室呢，他人呢？夏书记说，刚走。秘书长说，李丽你陪夏书记说说话，我回办公室了。李丽将孟秘书长送出办公室说，谢谢孟叔叔。李丽回到老爸办公室，到处看了看，从办公桌的抽屉里看到了两盒特级龙井茶。李丽说，这龙井茶长时间不喝就跑气了，那样就浪费了，不如我带回去喝掉吧。老爸说，你看到好的，尽管拿，老爸没有意见。李丽说，就带两盒茶吧，不能太贪心。李丽让秘书小董找个黑色袋子，把两盒茶叶放进去。李丽跟老爸说，没有事情，我就回去上班了。老爸说，你张叔叔的事呢？李丽说，交给赵聪了。老爸说，那好吧，你带车子没有？李丽说，我开车来的。李丽看到老爸的休息室没有人，便悄悄关上门，走过去拥抱了一下老爸，踮起脚亲吻着老爸的脸颊说，我回去了，晚上见。老爸拍了拍李丽的肩膀说，慢点开车。李丽嗯了一声，出门去了。

李丽回到办公室，打电话叫张燕过来。李丽跟张燕说，通知一下你爸爸，让他明天上午八点五十赶到省委大门口，我们俩过去送他去报到上班。燕燕说，一切都办好啦。李丽说，手续交给了赵聪负责办理，明天叫张叔叔上班就行。燕燕说，那我中午吃饭后回家一趟吧。李丽说，可以啊。薛红联系好没有？燕燕说，联系好了，饭店也订好了，陈洁帮安排的长江厅。李丽说，行，你去忙吧，我们到了再点菜。燕燕说，我给你倒点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