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沈阳战役总筹(1/2)

锦州的春天来得迟,残雪尚未完全消融,泥土却已变得松软,踩上去带着些许黏性。总兵府后院,王靖远负手而立,目光越过院墙,投向北方苍茫的天空。林秀儿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侧,将一件厚实的披风搭在他肩上。

“北风还硬着,别着凉。”她的声音依旧清淡,动作却自然了许多。

王靖远收回目光,紧了紧披风,感受着内衬皮毛传来的暖意,笑了笑:“心里有团火,冻不着。”他顿了顿,语气低沉下来,“秀儿,仗……快要打到沈阳了。”

林秀儿沉默片刻,轻声道:“我知道。医营的药材,苏先生已尽力筹措,但若大战开启,只怕仍是杯水车薪。”她抬起眼,清澈的眸子映着他坚毅的侧脸,“你只管向前,后面……有我。”

没有更多的言语,王靖远心中却是一暖,重重握了握她的手,转身大步走向前衙。温情短暂,战鼓即将擂响。

就在王靖远紧锣密鼓筹备沈阳战役之时,一封来自宁远的文书送到了他的案头。辽东督师洪承畴,召他前往宁远议事。

洪承畴,这个名字在王靖远心中分量不轻。此公乃是继孙承宗、袁崇焕之后,朝廷新任的辽东经略,总督蓟辽军务,是他王靖远名副其实的顶头上司。洪承畴进士出身,并非不知兵的文臣,反而以知兵事、善筹谋而闻名朝野,在陕洛剿寇时便已崭露头角。然而,他的行事风格与锐意进取的袁崇焕不同,素以稳健持重着称,甚至在某些人眼中,显得有些保守,凡事力求稳妥,不轻易行险。

王靖远不敢有丝毫怠慢。他深知,没有这位顶头上司的支持,任何大规模的军事行动都将寸步难行。他立刻将营中一应事务暂交赵大锤和苏远清协同处理,自己则点起一队精锐亲兵,跨上战马,一路扬鞭,赶往数百里外的宁远。

宁远督师府,气氛比锦州更为肃穆。洪承畴端坐堂上,年约五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而深沉,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仪。他并未寒暄,待王靖远行礼后,便直接开门见山。

“王总镇,你在锦州整军经武,声势不小。近日更闻,似有北进之意?”洪承畴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但目光却如实质般落在王靖远身上。

王靖远心知此事瞒不过这位督师,坦然道:“回督师,确有此意。皇太极新败,士气低迷,内部不稳,正是我军收复沈阳,扭转辽东战局之良机。卑职已拟定方略,正准备上报督师与朝廷。”

“良机?”洪承畴微微挑眉,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沈阳乃虏酋伪都,城坚池深,皇太极其人,更是狡诈多谋。蓟州之胜,有其侥幸,亦赖坚城。如今劳师远征,攻坚城,万一受挫,损兵折将,动摇国本,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他的质疑在意料之中。王靖远早有准备,不卑不亢地回道:“督师明鉴。卑职并非浪战。我军新得整训,士气正旺,火器亦有所增强。此次进军,并非直扑沈阳城下,而是采取‘先清外围,再困主城,伺机破敌’之策。”他示意亲兵展开随身携带的简易地图。

“督师请看,”王靖远指着地图,“我军首要目标,乃是拔除沈阳西南之牛录堡、西北之章京堡等外围据点,肃清其羽翼,切断其与辽阳等地联系。此举可练兵,可积小胜,亦可稳固我军后方。待外围肃清,大军再进逼沈阳,深沟高垒,以火炮不断袭扰,断其粮道,耗其士气。待其军心涣散,或内乱生变,再集中全力,一举破城。此乃稳扎稳打之法,并非冒险急进。”

洪承畴仔细看着地图,听着王靖远的阐述,沉吟不语。良久,他才缓缓道:“稳扎稳打……说来轻巧。数万大军远征,粮草辎重如何保障?辽阳方向虏酋若来援,如何应对?攻坚器械可曾备足?军中疫病如何防治?此皆实际问题,非凭一腔血勇可解。”

王靖远一一应对:“粮草之事,卑职已多方筹措,并在锦州加大屯垦,可支撑初期作战。后续需赖朝廷支援,卑职已准备上书恳请。辽阳援军,可由斥候营密切监视,并派骑兵游击牵制,我军主力依托营寨防御,并非与之浪战。攻坚器械,正日夜赶工。疫病防治,医营已有章法。卑职深知此战艰难,故步步为营,绝不敢轻敌冒进。”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洪承畴:“督师,沈阳不复,虏穴犹存,则辽东永无宁日。皇太极若缓过气来,必再度入寇。届时,我大明难道要永远被动挨打,困守坚城吗?唯有主动出击,收复失地,方能真正解除边患!卑职愿立军令状,若不能克复沈阳,甘当军法!”

洪承畴凝视着王靖远,这个年轻的将领身上,有一种他许久未见的锐气和担当。他久在官场,深知朝中因循苟且之风日盛,像王靖远这样敢想敢干、又能说出具体方略的边将,实属凤毛麟角。

堂内陷入沉默,只有洪承畴手指轻叩扶手的声音。终于,他停下动作,沉声道:“你的方略,听起来确有几分道理。皇上委我以辽东重任,守土有责,进取亦是我的本分。”

他话锋一转:“但是,王总镇,你要明白,此战若开,便再无回头路。朝廷瞩目,天下瞩目。胜,则你我不世之功;败,则你我身败名裂,甚至……累及家人。”

王靖远肃然道:“卑职明白!愿与麾下将士,同生共死!”

洪承畴缓缓站起身,走到地图前,仔细端详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好!既然你如此有信心,本督便准你所请!”

王靖远心中一喜,正要拜谢,却听洪承畴又道:“然,有几件事,你必须依我。”

“请督师示下!卑职无不遵从!”王靖远立刻应道。

“第一,”洪承畴竖起一根手指,“进军之前,需得朝廷明旨批准,至少是默许。你返回锦州后,即刻亲自起草《辽东防务疏》,将你方才所述之战略意义、具体方略、敌我分析、所需钱粮器械支援等,详细陈奏,务必言辞恳切,论据充分。起草完毕后,快马送至宁远,本督会仔细阅看,附上我的意见,一同上呈御前,并分送兵部、内阁。”

“第二,”他竖起第二根手指,“初期作战,严格限定于清剿沈阳外围堡寨,扫清其羽翼。没有本督的明确将令,绝不可贸然进军,直接攻击沈阳主城!一切后续行动,需视初期战果、敌军反应、辽阳方向动向,以及最重要的:朝廷最终旨意而定!此节,务必牢记!”

“第三,粮饷器械,本督会尽力在朝廷为你周旋,并从我督师府直属库藏中,先行调拨一部分火药、铅弹支援于你。但你也需体谅朝廷艰难,国库空虚,不可一味索求无度,需精打细算,务求实效。”

“第四,此战前线指挥,由你全权负责,本督不遥制。然,所有重大决策,如进攻哪个堡寨、兵力如何调配、遭遇重大敌情等,必须及时禀报本督知晓,不得隐瞒。”

王靖远知道,这四条,尤其是前两条,已是洪承畴在自身立场和风险考量下,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支持。这等于为他打开了北上之门,但又系上了一根牢固的保险绳。他立刻躬身,郑重应诺:“卑职谨遵督师钧令!必不负督师信任与朝廷厚望!”

得到洪承畴的首肯,王靖远心中大定。返回锦州后,他立刻投入到更具体的战役准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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