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懵逼状态(2/2)
“依我看,反而是机缘。”另一人眼神发亮,“天元国的大小姐,若哪天想通了,从了仙君,不就一步登天?锦衣玉食,权势在握,谁还记前身?”
话音未落,身后忽地飘来一道阴冷的女声,像冰水浇进脖颈:“你们在说谁……从了谁?”
两人猛地回头,只见谢兰英不知何时已立于身后,烟头仍在指间燃烧,她双臂抱胸,眉梢挑起,眼神如刀,唇角勾着一抹冷笑。阳光照在她肩章上,金属徽章泛着冷光,映得她脸庞半明半暗,像庙里供着的护法夜叉。
“没有没有!谢班长听错了!”两人脸色煞白,慌忙摆手,连香烟都掉在地上也顾不上捡,一溜烟窜出食堂,背影狼狈如被狗撵的野猫。
谢兰英望着他们逃走的方向,冷哼一声,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再乱嚼舌根,老娘阉了你们。”那“阉”字拖得极长,像一把钝刀在磨石上缓缓拉过,听得人脊背发麻。
郑小姐坐在原地,浑身一颤,指尖微微发抖。她低着头,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被风惊扰的蝶翼。她接过牛大山推来的小推车,铁轮在地面碾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车里堆着油腻的碗碟,残汤剩水晃荡着,散发出饭菜混杂的油腻气味。牛大山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脸上汗珠滚落,留下一句:“中午油水多,你烧一锅热水洗。”声音粗哑,却不算刻薄。
郑小姐轻轻点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知道了。”
她推着车走向后厨,背影单薄,像一株被风雨压弯的芦苇。阳光从后门照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投在湿滑的地砖上。打开锅盖,热水腾起白雾,氤氲在狭小的洗碗间,像一层薄纱,将她与这世界隔开。她将手浸入滚烫的水中,指尖泛红,却咬牙不吭一声。水汽模糊了她的眼,也模糊了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倔强与不甘。
郑小姐似乎是认命了一般,手上的动作比上午要快了许多。午休之后,炊事班的士兵们回到伙房准备开始做晚饭时,看到了清洁如新的操作间——不锈钢灶台泛着冷冽的光,瓷砖地面被擦洗得发白,连角落的缝隙都透出干净的青灰色。
他们又望了一眼靠在后门晒太阳的郑小姐,她蜷缩在斑驳的阳光里,像一株被风霜压弯的野草。牛大山没去管,开始招呼人煮下午茶,这是我从地球带来的奶茶配方。大锅里的茶叶在沸水中翻滚,发出“咕嘟咕嘟”的闷响,奶香与糖甜的气息如丝绸般缠绕升腾,瞬间穿透了整间屋子。郑小姐的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又咽了一口口水。但她没有动,只是远远地看着,仿佛那香气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诱惑,而她被无形的锁链困在原地。
牛大山将奶茶装入大桶,琥珀色的液体在桶壁折射出温润的光泽。帮厨的士兵们推着小车向训练场驶去,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吱呀”声渐远。
牛大山又提起两个大号热水瓶,他将奶茶小心灌入,热气在瓶口凝成白雾。然后对着郑小姐喊到:“郑小姐,你把这个给女兵班送去,她们就在宿舍楼前面的平台上训练。”他的声音粗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郑小姐缓缓起身,接过热水瓶,拖着脚链哗啦哗啦地朝宿舍楼走去。铁链的声响格外刺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锈迹斑斑的时光里。她双手拎着热水瓶,指尖传来烫手的温度,那暖意却像细小的针,刺破了心底的麻木。远处训练场传来女兵们的笑声,清脆如银铃,与她的脚步声交织成一片,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在此刻重叠。
郑小姐将铜胆热水瓶轻轻搁在台阶边缘,瓶身与石面相触,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响,像是敲在静谧黄昏里的一记钟音。她正欲转身,裙角轻扬,忽听得一声清亮的呼唤:“郑小姐,留步。”
谢兰英立于训练场中央,身姿挺拔如松,一身墨绿色军装被晚风掀起衣角,肩章上的银星在斜阳下闪出一点锐光。她手中已倒好一杯奶茶,乳白色的液体在粗瓷杯中微微荡漾,热气袅袅升腾,裹挟着浓郁的奶香与茶香,还有一丝奇异的甜香——那不是凡间常见的糖味,
“尝一尝吧,”谢兰英将杯子递出,眉眼微扬,唇角含笑,“这是奶茶,上界的配方,喝完再回去吧。”声音清朗,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温柔。说罢,她转身继续指挥女兵们演练急救术,靴底踏在沙地上发出干脆的“嚓嚓”声,口令声如刀裁般利落:“止血带收紧!棉球消毒!动作快!”
郑小姐双手捧着那杯奶茶,温热透过瓷壁渗入掌心,仿佛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流入心间。她缓缓在台阶上坐下,石阶尚存阳光的余温,熨贴着她的裙裾。她轻啜一口,茶香与奶香在舌尖交融,丝滑如绸缎滑过喉间,甜而不腻,尾韵还泛着一丝清幽的花香,仿佛饮下了一整个春日的梦境。她眸光微闪,唇边浮起一抹浅笑,仿佛这一刻,战火与纷争都远去了。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低沉的喘息。“谢班长!你快给看看,这小子逞能,翻障碍时摔下来,被铁丝网划到腿了!”两名士兵抬着担架快步走来,木制担架在颠簸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一首紧张的序曲。担架上的小兵脸色苍白,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右腿裤管已被鲜血浸透,暗红的血迹在布料上晕开,像一朵不祥的花。
谢兰英立刻迎上,蹲下身,动作利落得没有一丝多余。她撩开裤管,伤口暴露在余晖中——皮肉翻卷,血迹斑斑,边缘还沾着沙砾。她伸手轻轻捏了捏腿骨,指节分明的手稳如磐石。“还好,没伤到骨头。”她语气沉稳,仿佛只是在检查一件寻常器物,“缝几针,打一针消炎针,每日换药,七天就能下地。”说罢,她站起身,目光扫过女兵队伍,“小薇,这个伤员交给你了,其余人,注意观察手法!”
她拍了拍小薇的肩,那女孩约莫十七八岁,扎着利落的马尾,眼神沉静,已迅速打开医疗箱,银光闪闪的器械泛着冷冽的光。谢兰英转身,朝台阶走去,军靴踏地,节奏沉稳,像战鼓敲在人心上。
“郑小姐,”她站在台阶下,仰头望着郑小姐,逆光中轮廓分明,像一尊剪影,“不想去看看?”
郑小姐一怔,手中杯子微微一颤,热气氤氲了她的眼眸。“我……可以去看吗?”
谢兰英轻笑,双手抱胸,姿态潇洒如侠客:“仙君说了,你不是奸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你当然可以看。”
郑小姐立刻起身,裙摆翻飞,脚步急促地奔去,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像是被好奇心推着向前。她挤到人群外围,从女兵们肩头的缝隙间朝里张望。视线触及那血糊糊的伤口时,她猛地一缩,心口一紧,下意识扭过头去,呼吸都顿了一瞬。可不过片刻,她又咬了咬唇,重新转回脸,强迫自己看进去——她知道,若想真正理解这片土地,就不能只看见奶茶的温柔。
小薇已用镊子夹起棉球,蘸取消毒液,轻轻擦拭伤口。那液体一触血肉,便泛起细密的白泡,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像雨滴落在热石上。小兵“啊”地一声痛呼,声音短促而羞耻,立刻用军帽死死遮住脸,耳朵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这点疼就叫了?”一名女兵冷笑,抱着手臂站在一旁,“还是不是男人?我们练的时候,刀口划破皮都没哼一声。”
“就是,这才哪到哪,等上战场,你连叫都叫不出来。”另一人接话,语气里没有恶意,只有老兵对新兵的惯常调侃。
小薇不语,神情专注,取出针筒,银针在暮色中闪出一点寒光。她熟练地推进针头,将药水缓缓注入伤口周围。药液渗入皮肉的瞬间,小兵身体一僵,手指紧紧攥住担架边缘,指节发白。可他再没出声。
小薇跪坐在担架前,手中那根弯如新月的银针泛着幽幽冷光,仿佛一尾沉睡的鱼。她指尖轻巧,捏着丝线,像缝制一件珍藏的嫁衣般,一针一针,精准而沉稳地缝合着伤兵腿部那道狰狞的裂口。鲜血早已被擦拭干净,只余下暗红的血痂边缘泛着紫褐,皮肉被细细对拢,针脚细密如织锦,竟真如缝衣一般,毫无半分粗疏。
郑小姐瞳孔骤缩,眼白里浮起细密的血丝,嘴唇微微颤抖,仿佛看见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奇景。“居然还能这样……”她喃喃出声,声音轻得像风中残叶,却在寂静的帐内激起一丝涟漪。
一名女兵闻声扭头,眉峰冷峻如刀削,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郑小姐的脸。“大惊小怪,”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就算肚子被切开,肠子流出来,只要人没死,就能缝起来,然后再打消炎针,输点血,人就不会死。”
另一名女兵从药箱前转过身,手中捧着一罐泛着淡蓝荧光的消炎粉,她瞥了郑小姐一眼,眼中带着一丝讥诮与怜悯:“你一个敌国女子,哪里能懂我们仙君大人的城府?他早把血肉之躯视作可修可复的器皿。多呆一阵子,你就懂了。”
小薇此时已收针,轻轻吹去伤口上多余的药粉,那消炎粉落处,竟泛起一层极淡的薄雾,带着清冽如雪松与冰片混合的气味,沁入鼻腔,令人神志一清。她动作轻柔地撒上最后一层药粉,再用洁白如新雪的纱布层层包裹,动作娴熟得仿佛已重复千遍。纱布缠绕间,那伤口竟似被某种无形之力悄然抚平,只余下轻微的起伏呼吸。
“抬走,回宿舍静养。”小薇轻声道,声音如山泉滴石,清冷却有温度。两名士兵应声而入,动作整齐地将伤兵抬上担架,郑小姐仍立在原地,头微微低垂,长发从肩头滑落,遮住了她大半面容。她的眼神空茫,仿佛被方才那一幕彻底击穿了认知的壁垒——那不是巫术,也不是神迹,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冷峻而精确的“规则”。她曾以为生死有命,血肉一旦破碎便不可复原,可在这里,人命竟可如布帛般被缝合、被修补、被夺回。
她缓缓转身,脚链拖地的声音在寂静的营地上格外清晰,像是一步步踏在自己崩塌的世界观上。风拂过她的发丝,带着药香与血腥混合的气息,她却浑然不觉。她朝着炊事班的方向走去,背影在渐沉的暮色中拉得细长,仿佛一缕游魂,正被这陌生而强大的“仙法”所驯服。
谢兰英望着郑小姐远去的背影,指尖轻轻摩挲着下巴,眉宇间掠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班长,她这是咋了?”一名年轻女兵小声问道,手中还握着消毒棉球。
谢兰英轻叹一声,目光投向天边最后一抹残阳:“应该是仙君所言,认知受到了冲击,懵逼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