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虎豹骑(2/2)

弓箭手们已自发排成整齐的队列,铠甲在余晖中泛着冷铁般的青灰色光泽。他们不再喧哗,不再嬉笑,一双双眼睛紧盯着前方的靶场,目光如钉。有人低声复盘:“偏左,是击发时肘部下沉了。”“风向变了,刚才那阵东风,得压半寸。”他们的脸上写满凝重,仿佛终于明白,这看似简单的射击,实则是生死一线的较量。

整整一个下午,枪声如雷,此起彼伏,像一场永不停歇的战鼓。子弹如雨点般钉入靶心或泥地,有的深深嵌入,有的斜插在边缘,不断有弓箭手从各个军营匆匆赶来,皮靴踏在碎石上发出急促的声响,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疲惫却炽热的光。一百金元的悬赏,相当于他们十日的军饷,足够买十袋米、几匹布,甚至为家中老母抓几副上好的补药——这诱惑,足以让最沉默的士兵也踏上靶场。

可大多数人最终只是唉声叹气,提着那盒温热的糕点默默离开。他们走时,脚步沉重,却仍忍不住回头望一眼那靶心,仿佛在看一个未竟的梦。最多的一句话,是“再给我一发子弹,一定能打中”——声音里带着不甘,带着执念,也带着某种近乎信仰的倔强。

射击的魅力,就藏在这“下一发”的幻梦里。你永远相信自己能命中,却永远无法预知下一发会落在何方。

整整一下午,残阳如血,将校场染成一片肃杀的赤金。黄沙铺就的练兵场上,风卷着细尘在人脚边打旋,五十多名打中8环的士兵静坐于地,铠甲在斜阳下泛着冷铁的光泽,像一排排被风干的枯骨。我缓步走来,靴底碾过碎石,发出细微而清晰的声响,仿佛敲在人心上。他们立刻起身列队,动作整齐划一,铁甲相碰的铿锵声在空旷的场地上回荡,如同沉睡的猛兽缓缓苏醒。

我立于队列之前,影子被拉得细长,像一柄出鞘的剑横亘在众人之间。风从背后吹来,衣袂轻扬,我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寒泉滴落石上:“我将会从你们中选出20人,成为三公主的亲卫,陪她一起回去造反。有不想去的,现在可以走了。”

话音落下,队伍中顿时叽叽喳喳地骚动起来,有人低头交耳,有人攥紧了拳,铁手套在护腕上刮出沙哑的响动。可最终,无人挪步,无人退后。五十多双眼睛在暮色中亮得惊人,像荒原上不肯熄灭的篝火。我清了清嗓子,声音沉稳如铁:“看来没人想走。那好——每人五发子弹,击中头盔者直接留下,剩下的,按环数高低,环高者留。”

命令下达,士兵们迅速列队,步伐沉稳,如同齿轮咬合般精准。分发弹药的小兰站在木箱旁,指尖翻飞,铜壳子弹一粒粒落入掌心,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像命运在轻叩门扉。靶场尽头,十顶旧式军用头盔悬挂在木架上,漆皮剥落,像经历过无数场生死的证人,静默地等待着新一轮的审判。

枪声陆续响起,硝烟袅袅升腾,混着火药焦糊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成一层灰蓝色的薄雾。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划破黄昏,靶子震颤,铁片飞溅。我扫过每一张面孔。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一个瘦削的小兵——他站在队列最末,肩甲磨损,靴底裂开一道细缝。从第一发开始,他便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仔细瞄准靶心,而是抬枪即射,枪口直指悬挂在远处的头盔。砰!砰!砰!——三发皆空,弹着点偏得离谱,连靶架都未触到。第四发,枪声一响,头盔猛地一震,歪斜地晃动起来,弹孔正中额甲,边缘焦黑,像一只被刺穿的眼睛。

他却没有射出第五发。

而是缓缓将子弹从弹夹中取出,动作极轻,像怕惊扰什么,然后悄然塞进了胸前的内袋。那动作极快,却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我踏步走下高台,靴跟敲击地面,一声一声,如鼓点敲在他心上。他察觉到我的靠近,猛地跪地,铠甲与石板撞击,发出沉闷的响声。

“把怀里的东西拿出来。”我伸出手,声音不高,却不容抗拒。

他浑身一颤,头低得几乎贴地:“仙君饶命……我只是想给我妻儿留个念想。这一走,也不知还能不能回来……”声音颤抖,却带着一种钝刀割肉般的痛楚,像极了当年我离家时,母亲在门后压抑的啜泣。

我沉默片刻,接过他双手奉上的那枚铜壳子弹——弹头尚新,尾部还沾着些许火药残渣。我转身,将它扔给小兰:“收好”然后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条用废弃弹头打磨而成的项链,黄铜色的金属在残阳下泛着温润的光,链子是用细银丝缠绕而成,粗糙却用心。弹头表面刻着两个小字:“平安”。

“子弹是不能流落民间的。”我将项链递到他手中,“但这个,你可以带回去。送给你家娘子,告诉她——她的男人,是去赴一场注定要赢的战争。”

他双手颤抖地接过,低头凝视那枚弹头,眼眶骤然通红,连连磕头,额角撞击地面的声音沉闷而坚定:“谢仙君不杀之恩!谢仙君……成全!”

风忽然停了,校场一片寂静。远处,最后一缕夕阳沉入山脊,天边只剩一抹紫绛色的余晖。我望着这五十多名战士,他们站得笔直,像五十柄插在大地上的剑,等待出鞘的那一刻。

“雪狼骑曾杀穿二十万军阵,零伤亡。”我声音渐扬,如雷滚过天际,“而你们——或许,会比他们更强。”

三十多名落选弓箭手缓缓退场,脚步拖沓,腰间新挂的“步枪手”令牌在阳光中泛着冷银色的光,叮当作响,如同命运的钟摆,敲打着他们不甘的心弦。那声音清脆却悲凉,每一步都踏在失落与希望的边界上。他们回头望了一眼那二十名伫立如松的身影,眼中是羡慕,是惋惜,更是对命运岔路的无声叹息。有人低声喃喃:“一环之差,天地之别……”

我立于高台,目光如刀,扫过眼前二十名士兵。他们站得笔直,脊梁如铁,脸上没有表情,却有汗水从额角滑落。

“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再有名字,只是亲卫。”

我的声音不高,却如寒铁坠地,字字砸进每个人的耳膜。风忽然静了,连远处旗杆上的军旗也停止了摆动,仿佛天地都在屏息。

两名小太监缓步上前,身着青灰锦袍,面无表情,手中托着两只紫檀木盒,盒面雕着古老的符文,隐隐泛出幽蓝的光晕,像是封印着某种沉睡的凶灵。盒盖开启的刹那,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开来——那不是人间的药香,而是混合着金属、雷电与魂魄燃烧气息的“仙药”之味,刺鼻却令人神魂震荡。

盒中静静躺着两排芯片胶囊,宛如微型星辰凝成的果实。第一种泛着温润的玉白色光晕,如月华凝露,流转着柔和的灵韵;第二种则通体漆黑,表面浮现金色纹路,像被雷火淬炼过的魔核,隐隐有电流在其中游走,散发出令人战栗的压迫感。

“一种能将你们实力提升到百夫长,一种能提升到千夫长。”我声音低沉,“但你们会经历地狱般的痛楚,筋骨如断,魂魄如焚,甚至……可能变成傻子,忘却亲娘姓甚,妻子何名。”

话音落下,风骤起,卷起沙尘,在阳光下形成一道金黄的光幕,将我们隔绝于尘世之外。队伍中,一个满脸胡茬的壮汉咧嘴一笑,牙缝里还沾着昨夜的酒渍:“雪狼骑就是吃了这种仙药,变厉害的。”他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光,“但也有人,吃了之后,忘记了很多事情,连媳妇叫啥都忘了……”

他顿了顿,忽然狠狠啐了一口:“妈的,机会就一次,老资拼了!万一造反成功,千夫长的实力,也能混个偏将军,总比现在当小兵强!”

他一把抓起那枚二代黑色芯片胶囊,毫不犹豫扔进口中。那一瞬,胶囊触舌即化,如冰如火,瞬间炸开一股滚烫的洪流。

“啊——!”

他双目暴突,青筋如蛇般在脖颈上暴起,双手抱头,像是颅内有万千钢针在穿刺魂魄。他猛地跪倒,继而翻滚于地,身体扭曲如弓,指甲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溅起火星点点。他的惨叫撕裂晨空,像一头被雷劈中的野兽,在痛楚中挣扎、蜕变。

三分钟,仿佛三生三世。

他缓缓站起,身躯竟比先前高了半头,肌肉虬结,筋骨如铁铸,周身隐隐有黑气缭绕,双目开阖之间,金光闪动。他仰天长啸,声震四野,啸声中带着非人的狂意与力量的觉醒:“哈哈哈哈,劳资也是千夫长了!”

风卷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仿佛连天地都在回应他的蜕变。

一个相熟的小兵颤抖着上前,声音发颤:“你还认识我是谁吗?”

壮汉瞥他一眼,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滚一边去,山娃子,劳资没变傻。”那熟悉的粗粝嗓音,却已多了一丝非人的冷峻。

可就在这话音落下时,他眼角余光扫过自己颤抖的左手——指尖正不受控制地抽搐,一滴黑血,悄然从鼻腔滑落。

有人带头,后面的就容易了。

其余十九人对视一眼,眼中闪过决绝,纷纷从盒中抓起二代芯片,吞入腹中。

刹那间,校场化作炼狱。

惨叫、嘶吼、骨骼错位的“咔咔”声、血肉撕裂的闷响,交织成一片。他们翻滚、抽搐、吐血、咬碎牙关,有人哭喊着娘亲的名字,有人喃喃着爱人的名字,仿佛在痛楚中拼命抓住最后一丝人性。青石板被他们的身体砸出裂痕,血迹斑斑,混成暗红的溪流。

最先蜕变的壮汉站在一旁,望着满地打滚的同伴,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至极的笑容——那是幸灾乐祸。

3分钟后,众人缓缓站起,筋骨噼啪作响,如同春雷滚过沉寂的山谷。他们双目微睁,瞳孔深处似有火种燃起,呼吸间喷吐出淡淡的白雾,那是体内灵气激荡与寒气交融的征兆。

每个人的肌肤泛着一层薄薄的金晕,仿佛被晨曦镀上了一层战甲,肌肉线条悄然隆起,力量在血脉中奔涌,如江河解冻,势不可挡。我立于高台之上,黑袍猎猎,衣角在凛冽的北风中撕扯作响,目光扫过二十张坚毅的面孔,声音低沉却如钟鸣谷应:“恭喜各位实力提升,但这仅仅是第一步。”风卷起我的衣袂,吹乱了额前碎发,我抬手抚平,语气骤然转厉:“下面我给各位三天时间——不论你们是买、是猎、是夺,每人必须带回一只虎,或是一头黑豹,成为你们的坐骑。找我的女官小兰领取生物芯片与三百金元。

三日后日落之前,若未能完成任务……”我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能力收回,返回原部队,永不得再入‘虎豹骑’。”

话音落下,二十人齐刷刷跪地,铠甲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声,如鼓点敲在人心上。尘土自他们膝下扬起,混着粗重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一片朦胧的白雾。“我等定不负仙君栽培!”誓言如铁,掷地有声,小兰缓步而出,一袭青灰长裙,将二十枚泛着幽蓝微光的生物芯片逐一发放众人掌心。金元币叮当入袋,清脆如冰珠落玉盘。他们起身,不言不语,转身便奔向城门,身影迅速没入城外那片被灰黄雾霭笼罩的荒原。

我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嘴角微扬,抬手按下对讲机,金属外壳已被体温焐热。“克莱尔,收到请回答。”

“哥哥,有事吗?”声音从对讲机那头传来,清脆中带着一丝慵懒,像是刚从工坊的油污中抬起头。

“现在能造20把突击步枪吗?大菠萝也行。”我望着天边翻涌的铅灰色云层,指尖在刀柄上轻轻摩挲。

“造不了,没橡胶啊。”她语气一沉,背景里传来扳手落地的脆响,“枪管还能凑合,弹夹也能改,但缓冲垫和密封圈全靠橡胶,现在连车胎都补不上,更别说全自动连发了。”

我轻叹一口气,呼出的白雾在冷风中瞬间消散。“那能造啥?”

对讲机那头沉默片刻,只有电流沙沙作响,仿佛能听见她皱眉思索的动静。忽然,一声轻笑传来:“哥哥,能造‘歪把子’。枪管加厚,弹夹改弹箱,再焊个散热片,虽然丑了点,后坐力大得能震脱肩胛骨,但压上三百发子弹,扫起来还是能撕开城门的”

我仰头望天,嘴角微扬,低笑出声:“那就歪把子吧,反正都是千夫长,不怕拿不动。”

风更大了,如刀子般刮过脸颊。远处,二十道身影已化作草原上的黑点,奔向那片被风雪与猛兽盘踞的蛮荒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