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不想回家的郑小姐(2/2)
电影散场时,我搂着小兰,她发丝轻拂我肩头,带着少女独有的清香,坐骑是一只毛茸茸的羊驼,步伐轻巧地踏在青石铺就的小径上,蹄声“嗒嗒”清脆,敲碎了夜的静谧。月光如银纱铺地,树影婆娑,草叶上凝着露珠,微风拂过,送来野薄荷与晚开夜来香的幽香。羊驼缓缓穿行于宫墙夹道,朱红的宫灯次第亮起,像一串串悬在夜幕中的暖星,映得青砖地泛着温润的光晕。
谢兰英身姿挺拔如松,领着郑小姐步入女兵班的宿舍。墙角一排木架上整齐叠放着电台、急救包,空气中隐约浮动着铁器与桐油混合的气息。谢兰英抬手一指墙边那卷灰布裹着的铺盖:“郑小姐,你就打地铺吧。”声音平静,不带多余情绪。
郑小姐一怔,眉尖微蹙,目光扫过冰冷的青石地面——连稻草都无,如何安眠?她抿了抿唇,终究未语,只默默走过去,蹲下身,指尖轻触那布卷。当她展开铺盖,手掌刚贴上地面,却猛地缩回,瞳孔骤然收缩——那地,竟温温的,像被阳光晒透的棉絮,又似春日里母亲捂热的被褥。
她惊疑地低头,指尖再次试探,热意从地底缓缓渗出,如地脉中流淌着隐秘的暖流。她心头一震,仿佛踏入了仙家洞府,连呼吸都轻了几分:“这……是地火?”她喃喃,却无人应答,只觉四周空气里弥漫着一丝极淡的硫磺气息,暗示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机关奇术。
正惊异间,谢兰英的声音再度响起:“小薇,带她去洗漱。”话音刚落,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小薇端着一只青瓷脸盆走来,盆中浮着几片花瓣,热气袅袅升腾,在冷夜里凝成薄雾。她眉眼清秀,动作利落:“郑小姐,跟我来吧。”
浴室是用青砖砌成的小屋,墙角盘着铜管,纵横交错如藤蔓。小薇伸手拧开墙上的黄铜扳手,“哗——”一声,头顶的莲蓬状铜管骤然喷出热水,水珠如珍珠断线,洒落如雨。郑小姐惊得后退半步,伸手探去——那水温热适中,竟如春溪般熨帖肌肤。她怔住了,指尖微颤。这等“热水自管中来”的奇景,她只在商会密档中见过图文记载,传闻是金国仙匠所造,价值千金,唯有皇室贵胄才配享用。可在此地,竟如寻常饮水般随意取用。
小薇笑着递来一块雪白棉巾:“别愣着,洗吧。”接着,她逐一打开墙边小柜,取出青玉瓶装的洗头液与玫瑰色的沐浴露,瓶身雕花精致,瓶口还嵌着珍珠。她挤出一汪乳白膏体,香气瞬间弥漫——是晚香玉与茉莉的混合,清甜而不腻,沁入肺腑。郑小姐望着那熟悉的瓶身,心头一震:这正是她家商会重金购入、限量发售的“月华露”,市价一两黄金一瓶,寻常富户都视若珍宝。可在这里,却如粗盐般堆在柜中,任人取用。
她缓缓浸入热水木桶,水波轻漾,热流包裹全身,连日来的风尘与惊惧仿佛被一点点融化。她闭目,发丝如墨藻般浮起,水汽氤氲中,镜中倒影渐渐清晰——那张久被尘灰遮掩的脸,重新显出雪肤花貌,眉如远山,眸若秋水。待她披衣而出,小薇正倚门而立,见状不禁一愣,随即笑出声来:“郑小姐还是个大美人啊!”她歪头打趣,“难怪仙君要特殊对待,连地暖都为你提前开了三刻钟。”
郑小姐腼腆地退回墙角的铺位,动作轻得像一片落叶拂过地面。那床军绿褪色的旧被子被她缓缓打开,棉布里层已磨得泛白,却仍透出一股阳光晒透后的暖香,混合着皂角与干草的气息,温柔地将她裹入其中。她钻进被窝,身体陷进那片温软无比的暖意里,仿佛被某种无声的庇护所接纳。耳边是女兵们尚未停歇的唧唧喳喳——有人抱怨昨夜站岗太冷,有人笑谈炊事班新炖的白菜炖粉条有多香,声音像细碎的铜铃,在寂静的清晨里轻轻碰撞,渐渐化作朦胧的背景音。她的呼吸慢慢匀称,意识沉入梦乡,像一叶小舟悄然滑入静湖深处。
直到一只粗糙而有力的手轻轻推上她的肩头。“郑小姐,起床了,你该去炊事班干活了。”声音低而温和,却像一根细针挑破了梦境的薄纱。她猛地睁开眼,瞳孔在微光中微微收缩,映出头顶斑驳的天花板和那根悬着旧马灯的铁钩。其余女兵仍蜷缩在各自的铺位上,鼻息均匀,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唯有她,是这沉睡营地中唯一被唤醒的孤影。
她抿了抿唇,轻手轻脚地穿衣,棉布衣摩擦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春蚕啃食桑叶。她将铺盖仔细卷起,用麻绳捆紧,动作熟练却谨慎,生怕惊扰了这片尚未苏醒的宁静。拎起脚链时,铁环相碰,发出一声极轻的“叮当”,她立刻屏住呼吸,待确认无人惊动,才继续挪动。她赤脚踩在微凉的水泥地上,一丝寒意从足心悄然爬升。她缓缓推开门,木门“吱呀”一声轻叹,如同老屋的呼吸,在寂静中划开一道缝隙。
走出老远,直到营房的轮廓在晨雾中化作一抹模糊的剪影,她才缓缓放下脚链,铁链坠地,发出沉闷的“哐”一声,惊起远处柴垛上栖息的麻雀,扑棱棱地飞向灰蓝的天空。晨风迎面拂来,带着炊事班方向飘来的柴火烟气——那是松枝与稻壳燃烧的焦香,混着铁锅烧热的金属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咸菜腌渍的酸鲜。她深吸一口气,脚步也轻快了些,朝那缕烟火气升起的方向走去。
一走进伙房,她便被一股浓烈而温暖的气息裹挟住了。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橙红的火舌舔舐着锅底,将整个伙房映照得明暗交错,光影在土墙上来回跳跃,如同舞动的精灵。牛大山正俯身在案板前,粗壮的手臂有力地搅动着面粉里的鸡蛋,蛋液金黄浓稠,与雪白的面粉渐渐交融,发出“沙沙”的揉搓声,像是春蚕啃食桑叶。
他额角沁着细汗,青筋微凸,每一下发力,臂膀上的肌肉便如铁块般隆起,在昏黄的油灯光下泛着古铜色的光泽。案边摆着满满一脸盆的鸡蛋,壳上还沾着些许鸡窝的稻草与泥土,却个个饱满圆润,透着一种近乎奢侈的丰足感。
角落里,一名士兵正将一袋精米倾倒入大锅,米粒如银珠般倾泻而下,发出清脆的哗啦声,粒粒分明,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玉白色光泽。那米香随即在热气中悄然弥漫,清甜中带着谷物独有的醇厚。
另一名士兵从一口黑釉大缸里掏出一坛泡菜,缸口腾起一阵白雾般的酸香,他手上的泡菜红亮脆嫩,裹着晶莹的盐水,萝卜与芥菜层层叠叠,泛着诱人的琥珀色与深红,酸辣的气息直冲鼻腔,刺激得人食欲大开,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有滋味了。
灶上几口大锅咕嘟咕嘟地翻滚着,一锅是浓白如乳的骨汤,油花在汤面轻轻打转;另一锅炖着酱色的肉块,八角、桂皮的香气混着酱油的咸鲜,在热气中氤氲缭绕,馋得人喉头微动。锅盖被蒸汽顶得微微颤动,发出“噗噗”的轻响,仿佛在应和着柴火的低语。伙房内热气蒸腾,雾气蒙蒙,将人影都晕染得模糊而温暖,仿佛一幅被水汽浸润的旧画。
她站在门口,脚踝上的铁链“叮当”一声轻响,在这喧闹中几乎微不可闻,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这虚假的安逸。
她下意识地低头,那乌黑的脚链紧贴着脚腕,与这满目丰盛格格不入——像是繁华梦境里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她暗自嘀咕,自己这是进了一个什么神仙军营?吃得都这么豪横的吗?若不是这脚链的冰凉仍贴着肌肤,提醒着她的囚徒身份,待在这暖意融融、香气扑鼻的伙房里,竟真有几分人间烟火的安稳滋味。
她缓步上前,接过牛大山递来的面团,指尖陷入柔软的面里,微凉而富有弹性,带着鸡蛋的微腥与面粉的干爽。她一边揉着,动作机械而缓慢,思绪却早已飘远。
昨夜的电影画面在脑海中反复闪现:钢铁战舰如山般压来,天空被撕裂,光焰如雨坠落,大地在轰鸣中崩塌——那不是凡间的战争,而是神罚。
如果金国真要变成那般“上界”般的存在,天元国又该如何抵挡?那些能撕裂山河的武器,哪是血肉之躯能抗衡的?她指尖微微发颤,面团在掌心被揉捏成不规则的形状,仿佛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