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懵逼状态(1/2)
谢兰英得到策反郑小姐的命令后,脚步轻捷地穿过训练场边缘的黄土小径,尘土在她鞋底轻扬,像一缕被惊扰的烟。
她身影一闪,钻进了炊事班那座低矮的砖木结构食堂。屋内弥漫着柴火与炖肉混合的浓香,灶膛里火星噼啪作响,铁锅蒸腾起白茫茫的雾气,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种暖黄而朦胧的光晕中。她凑到正在切菜的牛大山身旁,压低声音耳语几句,语速急促却清晰。牛大山粗犷的脸上纹丝不动,只微微点了点头,眼神却如铁锚般沉稳。谢兰英转身离去时,衣角带起一阵微风,吹动了灶台上一张油渍斑斑的旧报纸。
她走前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水池边的郑小姐——那双原本细腻如玉的手,此刻已被冷水泡得通红肿胀,指节泛白,掌心裂开几道细小的口子,正握着一把硬毛刷,机械地刷洗着堆成小山的碗碟。水珠顺着她额前散落的发丝滑下,滴在洗得发白的粗布衣领上。牛大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他从灶台角落翻出一双厚实的黑色防水手套,橡胶表面泛着油光,显然久经使用。他大步走过去,将手套递出,声音粗哑却温和:“姑凉,你是大户家的小姐吧,来,把这个戴上洗。”
郑小姐一怔,抬眼望向这个满脸胡茬的汉子,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终究没推辞。她接过手套,那橡胶的凉意触到皮肤的瞬间,竟让她心头一颤。戴上后,冷水不再直接刺骨,粗糙的碗沿也不再磨手。她轻轻试了试,动作都轻快了几分,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像是在冰天雪地中突然被递来一捧炭火。她低声道:“谢谢……”声音轻得几乎被水声淹没,却字字清晰。
牛大山转身离去,脚步沉稳,背影在灶火映照下拉得又高又长。临出门前,他忽然顿了顿,头也不回地低语一句,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扎进空气里:“这么柔弱的一个小姐,怎么是个奸细呢?”那话似叹似问,余音在潮湿的空气里缓缓散开,像一块石头投入静湖,激起无声的涟漪。
几百套餐具,堆得如小山一般,油污斑驳,腥气未净。郑小姐咬着牙,一刷一洗,一上午的时间在水声、摩擦声与沉默中缓缓流淌。阳光从高处的小窗斜射进来,在地上投下几道金黄的光带,尘埃在光柱中浮游,如同她此刻飘摇的心绪。炊事班的士兵们进进出出,却再无人对她冷嘲热讽,只偶尔投来几道复杂的眼神——有审视,有怜悯,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那种沉默的尊重,比羞辱更让她心乱。
中午时分,号角声骤然响起,嘹亮而肃杀,划破了午后的宁静。紧接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雷鸣滚过大地。郑小姐刚蹲在伙房门口喘口气,便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呆住——
几百名士兵,身着灰绿色军装,肩线齐平,步伐如刀裁尺量,踏在黄土地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仿佛大地也在应和。他们列成严整的方阵,每人背上都绑着一根笔直的木棍,像一支支待发的箭矢。
阳光洒在他们肩头,映出汗水在脖颈间流淌的光泽。他们高声齐唱军歌,歌声雄浑激昂,如潮水般涌来,字字铿锵,震得空气都在颤抖:
那旋律粗犷而真挚,带着泥土的厚重与烈火的炽热,直冲云霄。郑小姐的心跳竟不由自主地与那节奏同步,血液在耳中奔涌。她从未听过这样的歌声,没有丝竹管弦的婉转,却有千军万马的气势,有生死与共的誓言。
随后,一名身着笔挺军装的军官站出队列,声音洪亮如钟:“今日炊事班辛苦,饭菜加倍!但纪律不松,入列有序,不得喧哗!”话音落下,士兵们齐声应“是!”,声浪如潮,震得屋檐下的铜铃轻颤。
接着,他们以排为单位,依次整齐步入食堂,动作如一,无一人交谈,无一人抢行。那秩序,那纪律,那气势,让郑小姐如遭雷击。
她出身天元国世家,见过御林军巡街,金甲耀日,仪仗华美,可那不过是花拳绣腿的排场。而眼前这支军队,朴素如泥,却坚韧如钢,纪律如铁,气势如虹——恐怖如斯。
她呆呆蹲在伙房门口,头顶烈日高悬,白金色的光芒灼烧着大地,空气中浮动着热浪与饭菜的香气——炖肉的浓香、大锅米饭的甜糯、还有青菜在沸水里翻滚的清芬。她仰头望了望那轮刺目的太阳,又低头揉了揉早已咕咕作响的肚子。
汗水顺着鬓角滑下,混着不知何时渗出的泪水,悄然滴落在尘土中。
她没察觉,自己的嘴角竟微微湿润——那是不自觉流出的口水,混着疲惫、震撼与一种说不清的渴望。
我和小太监踏着碎影走向郑小姐,她正蜷在食堂外的廊下,背靠着冰冷的水泥墙,身形单薄如纸。见我们走近,她立刻跪下,头垂得极低,乌发散落如墨瀑,遮住了面容。她没有说话,唯有两行清泪无声滑落,砸在地面的尘土上,裂开一个个深色的小点,像极了被压抑到极致的呜咽。风掠过廊下,吹动她破碎的裙角,发出细微的簌簌声,仿佛连布料都在颤抖。
小太监将棉衣递给她,动作轻得近乎怜悯:“穿上吧。”她接过,指尖冰凉,颤抖着将棉衣披上肩头,那件深青色的粗布棉衣与她曾经锦缎加身的贵气格格不入,却在此刻成了唯一的暖意。
接着,字条被递出——她只一眼,瞳孔骤缩,呼吸一滞。那行墨迹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切勿惹怒仙君”,像一道符咒,压得她几乎窒息。她猛地抬头,目光在我脸上搜寻,似想确认这是否是某种试探,又似在乞求一丝宽恕。
我蹲下身,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她的皮肤冰凉,下颌线条因惊惧而绷紧,眼底泛着水光,像一只被逼至绝境的幼鹿。
我凝视着她,声音低沉而缓:“要听话,不要惹怒我,知道了吗?你的人已经知道你的情况了,估计很快你爹就能接你出去了。”顿了顿,我站起身,语气一转,“起来吧,跟我进去吃饭。”
她缓缓起身,脚链拖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金属摩擦声,每一声都像在刮擦人心。那声音在寂静的廊道里回荡,仿佛囚徒的哀歌,沉重而漫长。她一踏入食堂,原本嘈杂的喧哗瞬间凝滞。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扫来,又在触及我身影的刹那迅速低垂,仿佛怕惊动什么。碗筷碰撞声、咀嚼声、汤勺刮碗的细响重新响起,却都压得极低,像一群被惊飞又不敢远走的鸟。
连续几日的“偷袭”早已让这些士兵对我心生惧意——我不是杀人者,却比杀人者更令他们胆寒。我的出现从不伴随杀戮,却总在他们最松懈时悄然降临,点名、训话、或是仅仅站在阴影里凝视。他们不怕死,却怕这种无时无刻的压迫,怕那种“不知何时会被点中”的恐惧。所以此刻,他们低头干饭,米粒嚼得格外用力,仿佛用咀嚼来驱散内心的不安。
我让她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铁质桌椅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我唤来牛大山:“给她打个套餐。”他应声而去,不一会儿端来一个铝制餐盘:一格雪白的米饭,热气袅袅;一撮油亮的肉丝,泛着酱色的光泽;一簇翠绿的青菜,还带着焯水后的鲜嫩;一条小海鱼煎得金黄,鱼眼微凸,仿佛还凝视着生前的海;另有一小碗鸡蛋汤,浮着几点葱花,热腾腾的香气在冷空气中袅袅升腾。
郑小姐接过,几乎未等我示意,便狼吞虎咽起来。她吃相全无仪态,米饭粘在唇角,汤汁溅在棉衣前襟,却丝毫不顾。那不是饥饿,而是绝望中突然触到生机的本能——这顿饭,是她被囚禁以来第一顿热食,是尊严被碾碎后仍残存的人性温热。
我静静看着,叹了一口气。这顿饭,或许会成为她余生中最难忘的一餐——不是因为丰盛,而是因为它来得太迟,太难,太像一场梦。
我低头,目光落在她裸露的脚腕上——那里已被铁链磨得血肉模糊,皮肉翻卷,渗出的血与尘土混成暗红的痂,边缘已有些许化脓的迹象。我眉头微蹙,从餐盘里捻起一粒白米,指尖轻弹,“啪”地一声,米粒如箭,精准击中一名正在低头吃饭的女兵后背。
她一怔,回头,见是我,立刻放下碗筷小跑过来,军靴踏地发出清脆的响。我朝郑小姐的脚努了努嘴:“你给她处理一下,别感染给嘎了,我还等着她爹来送大礼呢。”
女兵看了我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敬畏,有无奈,还有一丝极轻的讥诮。她小声嘟囔:“仙君这是又玩起绑票了。”声音虽低,却像一根细针,刺破了这压抑的空气。她蹲下身,从战术腰包里取出医疗包,动作利落却轻柔。
碘伏擦拭时,郑小姐轻轻抽气,她便放得更慢,最后用洁白的纱布将脚链与皮肤隔开,一圈圈缠绕,像为一件易碎的珍宝裹上保护。
郑小姐很快将餐盘一扫而空,指尖还沾着一点油光,她下意识用袖角擦了擦,目光却死死黏在那盘红烧鲤
鱼上,喉头轻轻滚动,不断咽着口水,仿佛那不是一道菜,而是一线生之希望。
我见状,将鱼盘往她面前一推,语气似笑非笑:“慢点吃,别被鱼刺卡死了。”话音落下,木质托盘与桌面碰撞出一声轻响,像是敲在人心上的鼓点。
说罢,我站起身,衣袍翻动带起一阵微风,吹动了桌角一张泛黄的菜单纸片。我径直走向墙角的铁架,拿起那支老旧的话筒,金属外壳冰凉刺手,按下开关时,电流“滋啦”一声窜过喇叭,整个食堂瞬间安静下来,连角落里打盹的老猫都竖起了耳朵。
“大家注意一下——”我的声音在空旷的食堂里回荡,带着金属的冷意,像一把钝刀缓缓割开寂静,“从今天开始,锅碗瓢盆都给这位郑小姐洗。哦,还有——”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惊疑的脸,“她不算是奸细,只是敌对国天元国的一个大小姐。”
话音落下,人群微动,有人低头扒饭,有人悄悄抬眼打量。我转身,靠近谢兰英,她正倚着墙根抽烟,烟头明灭,一缕青烟袅袅升起,缭绕在她冷峻的眉眼间。我压低声音耳语几句,她眸光一凛,烟灰轻轻一颤,落进脚边的铁盆里,发出“嗤”的一声轻响。我点点头,不再多言,带着小太监转身离去。脚步声在空旷的食堂里回荡,渐行渐远,像退潮的浪,留下一片压抑的寂静。
士兵们开始陆续离开,木凳拖动声、碗碟碰撞声、低语声交织成一片。每个人走过郑小姐身边时,都不由自主地望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打翻的调色盘:有怜悯,有好奇,有忌惮,更多的,是惋惜。两个相熟的班长蹲在门口抽烟,说着最细碎的人心。
“这姑娘也是命苦,咋落到大魔头手里了,这回得脱层皮了。”一人低声叹道,声音像被风吹动的破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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