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虎豹骑《二》(2/2)

刹那间,天地似为之一静。

先是鸳鸯刀法起势,双刀如双翼翻飞,柔中带韧,刀光如水波荡漾,时而缠绵如春雨拂柳,时而交错如鸳鸯比翼。刀影翩跹,竟似有情,每一式都暗合阴阳相济之道,轻盈处如蝶舞花间,转折处又似丝线牵魂。刀锋过处,空气中留下淡淡银痕,仿佛划开了时光的薄纱。

紧接着,刀势突变——附魔刀法登场!刀身似被某种古老力量唤醒,泛起暗红纹路,如血脉搏动,刀锋所向,竟有灼热之气蒸腾而起,地面青砖微微发烫,裂开细纹。刀风所至,空气扭曲,发出低沉轰鸣,仿佛雷云在刀尖凝聚。刚猛无俦,每一击都似能劈山断岳,刀光如赤焰燎原,烧尽一切阴翳。观众只觉面颊发烫,呼吸凝滞,仿佛被那刀势压迫得无法动弹。

最后,我反握刀柄,身形骤然低伏,双刀如化为两柄幽影短匕,脚步轻滑如鬼魅,无声无息。暗影匕首之术展开,刀光不再张扬,而是如毒蛇吐信,冷、快、准,每一击皆直取要害,无声无息,却杀机四伏。刀尖划过空气,只余一丝极细的“嗤”声,仿佛连风都不敢呼喊。突袭、闪避、回旋、刺杀,动作如夜雾弥漫,令人防不胜防。

收势一刻,我猛然旋身,双臂一振,刀光归鞘——“锵!锵!”两声清鸣,干脆利落,两把战刀竟精准无比地插入原先两名士兵的刀鞘之中,分毫不差,仿佛从未离身。

全场死寂。

风停了,鸦雀无语,连宫墙角落的蟋蟀也停止了鸣叫。城头之上,早朝的官员们早已驻足,文官执笏,武将按剑,个个屏息凝神,眼中闪烁着震惊与敬畏。宫女们手捧香炉,太监们提着拂尘,皆呆立原地,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唯恐惊扰了这刚刚落幕的神迹。朝霞正缓缓铺满天际,由橙转金,将我的身影拉得修长如剑,孤傲地投在校场中央。

三公主仍站在原地,匕首垂于身侧,指尖微微颤抖,不只是疲惫,更是心灵的震撼。她望着我,眸中不再是刁蛮与不服,而是深深的震撼与思索,仿佛在大脑中疯狂回放那三套刀法的每一招、每一式,试图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武道真意。

没有人说话。

唯有晨风轻轻拂过,卷起几片落叶,在空中打了个旋,又悄然落地。

这时,一名百夫长服侍的士兵自队列中走出,铠甲上还沾着训练时扬起的黄土,靴底踏在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他一步步走近,步伐沉重而虔诚,终于在我身前跪倒,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石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如同叩击在众人的心头。“请仙君赐法,我等凡人天资愚笨,实在是记不住啊!”声音沙哑却饱含恳切,仿佛从肺腑深处挤出。

我微微垂眸,目光如月华洒落,望了他一眼。他抬起头,脸上汗水与尘灰交织,却掩不住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那是属于武者的执念之光。他拱手再拜,声音坚定:“末将新兵教头,林冲。”

我心头一震,眉梢微动,暗自低语:“我草……异界林教头?”脑海中刹那闪过水浒旧影,那雪夜奋起、枪出如龙的八十万禁军教头,竟在此地以另一种姿态重生?正欲开口,忽见全场御林军齐刷刷单膝跪地,甲胄碰撞之声如雷滚过,紧接着,千百人齐声高呼,声浪直冲云霄:

“请仙君赐法——!”

那声音如潮水奔涌,震得城楼上的灯笼都微微摇晃,火光在暮色中剧烈跳动,映照出一张张坚毅而渴望的脸庞。风在此刻静止,仿佛天地都在倾听这一声呐喊。

我缓缓抬手,五指轻扬,如抚琴拨弦,声音清越而沉稳:“众将平身。”

众人起身,肃立如松。就在此时,城头之上,一道身影静立于剪影之中——玄色官袍猎猎,肩披紫金披风,腰悬玉带,正是兵部尚书。他半步金刚境的修为,感知敏锐,见我目光投来,不等传唤,足尖轻点,身形如鹰隼掠空,自十余丈高的城楼一跃而下。衣袂翻飞间,竟无半分尘埃扬起,落地无声,唯有一道气浪扩散开来,吹动四周旌旗倒伏,宛如臣服。

“拜见仙君。”他单膝跪地,声音低沉却如钟鸣鼓应。

我抬手虚扶,掌心泛起一丝温润灵光,将他轻轻托起。随即,从腰间那枚以妖兽皮鞣制的暗纹皮包中,取出一本古朴秘籍——封皮为玄铁所铸,上镌“金刚刀法”四字,笔力千钧,似有金戈之音隐隐传出。递予他时,指尖微凉,灵力流转于纸页之间,仿佛封印着某种沉睡的战意。

“批量印刷,分发军中教头。”我道,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落入每个人耳中。

尚书双手接过,郑重颔首:“微臣这就去办。”转身欲行,步伐稳健,衣袍带风。

我又取出另一本秘籍,此本更为小巧,封面以银丝绣成刀形纹路,内蕴雷光隐现,触手生温,乃是《附魔刀法》。我将它递向林冲。他双手颤抖着接过,低头凝视,眼中骤然爆发出难以掩饰的炽热光芒,仿佛握住了通往武道巅峰的钥匙。

“这本比较难,”我看着他,目光如炬,“传授给一些有天赋的士卒吧。”

林冲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最庄重的军礼,声音铿锵如铁:“定不负仙君所托,必将此刀法发扬光大!”

这时,三公主轻移莲步而来,她倏然上前,玉臂一挽,便亲昵地搂住我的胳膊,指尖微凉,却带着少女特有的温软,像一缕春风吹过心湖。

“也给我一本呗,”她嗓音清脆,带着几分撒娇的娇嗔,眼波流转,如秋水含星,“就最后那一套就好,你只要给我,我就嫁给你——”尾音拖得极轻,却似惊雷落进耳中。

我心头一震,面上却强作镇定,轻咳一声,喉间干涩:“啊……先吃早饭,吃早饭。”声音略显沙哑,连自己都听出几分狼狈。我不敢看她灼灼的目光,只得略一用力,拖着她往偏殿走去。她轻笑着,脚步轻盈地随我而行,

偏殿外,紫铜炉中焚着沉香,青烟袅袅盘旋,与晨雾交融,氤氲出一派宁静祥和。案上已摆好早膳:白瓷碗中盛着乳白的粟米粥,热气腾腾,旁有翡翠糕、桂花糖蒸栗粉糕,还有一盏温热的杏仁酪,香气扑鼻。金边漆盘映着晨光,熠熠生辉。我强作从容地落座,却仍觉臂弯处残留着她方才的温度,仿佛那一搂,已烙下无形的印记。

身后,众将已围住林教头,你一言我一语,喧哗声如蜂群振翅。

实在是绕不过三公主的纠缠,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像林间狡黠的小鹿,偏生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执拗。

我终究拗不过,又怕哪天如烟撞见,那清冷眸子里泛起的寒意比刀锋更利,便长叹一声,将那本暗影刀法秘籍递了过去。她接过秘籍的瞬间,眸光骤亮,仿佛夜空中骤然划过的流星,旋即翻身上了她那头通体漆黑、银斑点点的小豹子,一声清脆的“多谢仙君哥哥!”还未落尽,人与兽已化作一道墨色疾影,几片被踏碎的落叶,在微风中打着旋儿,轻轻贴在青石小径上。我望着那远去的方向,指尖轻抚袖口,叹了一口气——再是天资卓绝,再是武艺初成,终究还是个孩子,心性如风,来去无痕。

踏入工部大院,迎面便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突突突突突——”,那声音如雷滚过山脊,又似暴雨敲打铁皮屋顶,节奏急促而规律,震得檐角铜铃嗡嗡轻颤。硝烟如薄雾般弥漫在空中,带着金属灼烧后的焦糊味与火药特有的刺鼻气息,混着铁屑与机油的冷冽,钻入鼻腔。

阳光斜斜地洒在演武场的青石板上,映出一片金红交错的光斑,而就在这光影之间,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稳稳端着一挺比她人还高的歪把子机枪,枪口喷吐着橙红火舌,子弹如雨点般倾泻在十丈外的稻草人上,草屑纷飞,尘土腾起,像一场小型的沙暴。

正是克莱尔。

她扎着两条利落的亚麻色短辫,发丝被汗水黏在额角,脸颊因后坐力微微泛红,一双碧蓝的眼睛却亮得惊人,专注如鹰隼锁定了猎物。她小小的身躯稳稳地抵住枪托,脚下钉在原地,仿佛与那沉重的武器融为一体。身后一群工部官员捂着耳朵,缩着脖子,有的张着嘴却发不出声,有的则连连点头,满脸惊骇与敬畏,口中喃喃:“神兵……这简直是天工开物!神器啊!”

我缓步上前,靴底踏过碎草与弹壳,发出细碎的声响。阳光落在她肩头,镀上一层金边。我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发丝微烫,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先造50把,”我道,“子弹就让一条流水线一直造吧,别停。”

她终于停下射击,枪声戛然而止,余音却仍在耳膜中震颤。她回头仰望我,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尘埃,碧眼如洗:“50把不行,哥哥,”她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钛合金提炼炉的电压不够,大型机床根本转不起来,现在只能勉强支撑三十把的产量。”她说话时,指尖还搭在枪管上,轻轻一弹,发出清越的金属颤音。

我弯腰将她抱起,她轻得像一片羽毛,却浑身是劲,小胳膊下意识地勾住我的脖子。我捏了捏她微鼓的脸颊,那皮肤细腻微烫,带着孩子特有的柔软。

“30就30吧,”我笑道,“这把……我先拿走玩玩。”

说罢,我将那挺仍带着余温的歪把子扔给身后的陀枪女官小兰,又招了招手身后的宫女连忙上前,将一只雕花紫檀木食盒轻轻放在操作台上,盒盖掀开,一股浓郁的巧克力甜香瞬间弥漫开来,混在硝烟与金属味中,竟奇异地带来一丝温柔的反差。深褐色的蛋糕表面光滑如镜,撒着细碎的糖霜,边缘还点缀着几颗鲜红的野莓,像是雪地里绽开的梅花。

“这是特地给你做的巧克力蛋糕,”我柔声道,“活让下人去干,你指挥一下就好,别累着了。”

克莱尔眼睛一亮,立刻从我怀里滑下来,蹦跳着跑到食盒前,掰下一角塞进嘴里,脸颊鼓鼓地咀嚼着,嘴角沾了点巧克力渍。她满足地眯起眼,像只偷吃了蜜糖的小猫,含糊地应道:“知道了,哥哥——”

走出工部那厚重的朱漆大门,我抬眼望去,只见小兰正抱着那挺歪把子机枪伫立在阶前,灰布宫装早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背上,发丝如湿绳般黏在额角,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她双臂剧烈颤抖,枪身在她手中嗡嗡低鸣,仿佛一头即将挣脱束缚的铁兽。我缓步上前,靴底敲击石阶发出沉稳的“嗒、嗒”声,惊得她微微一颤。

“是不是太重了?”我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

小兰咬着唇,额上汗珠滚落,顺着下颌滴在机枪滚烫的枪管上,“滋”地腾起一缕白烟。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喉头滚动,似有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一声哽咽。

我从袖中取出一粒赤红如血的胶囊,指尖微光流转,药丸透出晶莹的丹纹。她毫不犹豫接过,吞下。瞬息之间,她身形一震,双臂肌肉鼓胀,青筋如蛇游走,原本摇摇欲坠的身躯竟如古松般稳立。她“咚”地跪下:“多谢仙君!”

我轻轻挥手,衣袖拂过,一股柔风托起她的身躯。身后一众太监宫女列队而立,金线绣袍在晨风中轻扬,玉佩轻响,步履轻悄如云移。

我们朝城门行去,沿途百姓见状,只是停下脚步,拱手一礼,神色平静,仿佛这宫廷队伍早已是寻常风景。街边炊烟袅袅,油条在滚油中翻腾,焦香混着尘土味在空气中弥漫。

登临城头,冷风扑面,猎猎作响。我将歪把子架在青砖垛口,枪口如鹰喙指向千米外那片幽深的树林。天光正破云而出,金辉洒在枪管上,映出冷冽寒芒。我扣动扳机——

“哒哒哒哒哒!”

火舌喷吐,赤红弹道如雷蛇狂舞,撕裂晨雾。子弹如暴雨倾泻,树林中巨木应声而断,轰然倒塌,木屑纷飞,鸟群惊起如黑云。断木横飞,尘土冲天,整段林线仿佛被无形巨手狠狠削平。

城头校尉立于了望台,手扶城墙,瞳孔骤缩,胡须微颤,喃喃道:“这……这岂是凡器?万军来犯,怕是连城根都摸不到啊……”

昨日考核落选的弓箭手们挤在墙角,望着那断木残枝,手中长弓无力垂地,眼中满是灼热与惋惜:“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