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虎豹骑(1/2)
吃过大牛腿,油腻的肉香尚在唇齿间萦绕,我缓缓起身,靴底碾过碎石与焦土混合的地面,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目光一转,落在一旁的小兰身上——她正低垂着眼帘,用一块素净的棉布缓缓擦拭那支乌黑发亮的98k,动作轻柔得如同抚琴。金属枪管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幽光,棉布拂过之处,留下一道道水痕般的光泽,仿佛在唤醒一头沉睡的猛兽。她的指尖纤细却有力,指节因常年握枪而略显泛白,神情专注,眉宇间透着一股与这宫廷格格不入的肃杀之气。
我心头一动,脑中闪过三公主那双燃烧着野心与不甘的眼眸,还有她悄然集结的私兵、暗中联络的边军将领……造反的阴云,早已如乌云压城,只待一声惊雷。我猛地抓起腰间的对讲机,金属外壳冰凉刺手,按下通话键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如雪、如雪,听到请回答!”
电流杂音“滋啦”作响,片刻后,那头传来如雪懒洋洋又带着几分调侃的声音:“干嘛啊姐夫,吃饭呢,刚夹了块红烧肉——”
“哦,”我语气沉稳,目光扫过空旷的校场,“现在城中射术好的百夫长有多少?都给我叫来,我有用。”
“姐夫啊,”如雪叹了口气,语气忽然认真了几分,“你当百夫长是大白菜啊?上次雪狼骑带走不少,补不上来啊!真不能再给你了,不然军队体系会断层,基层指挥一塌糊涂,到时候别说我没提醒你。”
我沉默片刻,风从校场尽头卷起一片枯叶,打着旋儿掠过脚边。她说得对,百夫长是军中脊梁,不是随意调配的棋子。我缓缓点头,像是对自己说:“那就把射术好的士兵叫过来,我只挑几个人,不会都要的。”
“那行吧,”如雪语气松动,“我这就通知下去,姐夫,别搞太大动静啊。”
对讲机“滴”地一声关闭,我将它扔给一旁的传令小太监,金属外壳与皮带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我起身,从刚才那条画下的白线开始,一步、一步,踏着沉稳的节奏,走了整整一百大步。每一步都像在丈量命运的距离,靴底在地面上留下浅浅的印痕,如同刻下无声的誓言。
当我停下时,眼前视野已几乎被远处的旗杆与宫墙遮挡,靶子上的那把佩刀只剩下一个模糊的银点,在阳光下微微反光,如同将熄未熄的星火。
我伸出手,掌心朝上,声音低沉却清晰:“小兰。”
“在。”她应声而动,动作如行云流水,将那支98k稳稳递入我手中。枪身微凉,金属的质感沉实压手,枪托上还留着她掌心的温度。我拉栓上膛,“咔嚓”一声清脆利落,抬枪、瞄准、屏息——风向微偏,空气中有火药与枯草混合的焦味。我指尖轻扣扳机,“砰!”一声枪响划破午后的宁静,子弹破空而出,带着灼热的气流,直贯百步之外。
“当——”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校场回荡,靶子上的佩刀被精准击中,刀身剧烈震颤,发出嗡嗡余音,刀穗在晚风中轻轻摇晃,仿佛在向世人宣告这一击的精准。
身后的太监宫女们顿时沸腾,纷纷跪地高呼:“仙君威武!仙君神射!”声音此起彼伏,带着敬畏与狂热,在城墙间激起层层回音。
我缓缓放下枪,将98k递还给小兰,枪管尚带余温。我看着她,目光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也来试试吧。”
小兰接过那支沉甸甸的98k,枪管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的金属冷光,像一条蛰伏的蛇。她指尖微颤,却强自镇定地将枪稳稳架在那小太监的肩头——那孩子脸色惨白,牙关紧咬,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身子微微发抖,他那身褪色的靛蓝宫袍在风中轻轻鼓动,肩头已被枪托压出一道深痕。
“砰——!”
一声爆响撕裂长空,火药轰然炸开,浓白的硝烟腾起,如雾似瘴,裹挟着灼热的气浪向四周扩散。
我举着黄铜包边的望远镜,镜片微微震颤,只见城墙砖石上炸起一蓬灰白粉末,水泥碎屑如星子般四溅,在阳光下闪出短暂而刺目的光。“偏左5!”我高声报出偏差,声音在空旷的城头回荡。
小兰咬住下唇,唇色几乎褪尽,只余一抹倔强的苍白。
她迅速拉动枪栓,金属摩擦声清脆而急促,像心跳的节拍器。上膛,瞄准,再击发——“砰!”又是一声巨响,火舌喷吐,硝烟缭绕。我调整望远镜焦距,皱眉道:“小多了,这次偏右3。”随即把望远镜抛给旁边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太监,他手忙脚乱接住,指尖发抖,却强撑着站直身子。“你给她报射点,每发都给我喊清楚。”我语气不容置疑,旋即转身,慵懒地躺回那张雕花紫檀木躺椅,藤条吱呀轻响。
一名宫女立刻俯身跪坐于地,将柔软如云絮的大腿垫在我颈下,丝缎裙裾滑落,露出纤细的脚踝。她指尖轻柔地为我揉按太阳穴,指腹带着淡淡的茉莉香粉味,与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形成奇异的交融。
城头风势渐起,吹动小兰额前碎发,她却纹丝不动,眼神死死锁住远处的靶心。
再次拉栓,上弹,扣动扳机——“砰!”“5环左!”“砰!”“7环右!”“砰!”“6环上!”枪声如雷,接连不断,子弹在靶场上空划出尖锐的呼啸,像是愤怒的蜂群掠过天际。靶子上的草靶被撕开一道道口子,稻草纷飞,尘土飞扬,弹着点在靶面上跳跃如醉酒的舞者,毫无章法。阳光斜照,子弹擦过铁质靶框,溅起一串串橙红火花,像夏夜骤然绽放的萤火,转瞬即灭。
我缓缓睁开眼,望见她紧绷的肩线与微微起伏的胸膛,轻声道:“小兰,不要急着激发,平稳心态,控制呼吸,慢慢来。”声音不高,却如清泉滴落石上,穿透枪声的余震。她微微一怔,闭眼深吸一口气,鼻翼轻动,再睁眼时,眸中那团焦躁的火苗已悄然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静的湖水。
就在此时,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队弓箭手陆续跑来,皮靴踏在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他们身披暗褐色皮甲,肩挂弓囊,箭羽在风中微微颤动,像一群待命的鹰。我缓缓起身,衣袍拂过躺椅,走向城垛,目光扫过这群新到的小兵,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你们先看看我的女官是如何操作的。觉得自己看懂了的,就去找她领五发子弹,上去试试。”我顿了顿,嘴角微扬,“击中八环者,留下。若能射中靶上佩刀,或城头那些悬挂的头盔——”我抬手一指,远处木架上挂着几顶锈迹斑斑的铁盔,在风中轻轻晃荡,“不光留下,还赏一百金元。规矩,你们自己往后传。”
我说完,便缓缓躺回那张雕工古朴的紫檀木躺椅之上,椅背垫着猩红织锦软垫,我懒懒地靠下,目光却如鹰隼般锁定远处的箭靶。就在我身侧,一列身着玄铁轻甲的弓箭手迅速围拢至小兰身后,甲片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像是一阵冷雨敲打铜钟。
他们个个面色凝重,目光灼灼地盯着小兰手中那支通体漆黑、泛着冷银光泽的98k,仿佛那不是武器,而是来自幽冥的诅咒之物。无形的压力如铅云压顶,沉沉压在小兰肩头。
她站得笔直,指尖微微发白,紧紧攥着枪托,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色。远处,风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当——”,如钟鸣裂空,划破了凝滞的寂静。那声音清越而遥远,像是从天边坠下的星火,撞在铁器之上,激起一圈无形的涟漪。
“恭喜兰女官击中佩刀!”拿着黄铜望远镜的小太监尖声高呼,声音在空旷的校场上回荡,像是一道赦令,瞬间撕开了压抑的氛围。
小兰终于缓缓站直身子,肩头微微颤抖,她抬起左手,轻轻揉了揉右肩——那被后坐力震得发麻、隐隐作痛的地方,仿佛有铁锤在骨缝里敲打。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唇角微不可察地一动,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额角沁出的细汗泛着微光,一滴滑落至鬓边,被风一吹,凉得刺骨。
就在这时,一名弓箭手冷哼一声,大步跨出,玄色战靴重重踏在线前,激起一层薄尘。他满脸不服,眉宇间燃着怒火,一把抄起长弓,弓弦拉至满月,臂上青筋暴起如老藤盘绕,羽箭破空而出——然而,那支白羽箭只飞出百余步,便力竭下坠,如断翅之鸟,扑通一声栽进干枯的野草丛中,溅起几缕尘烟。
“哈哈哈!”身后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带着讥讽与轻蔑。“你是不是傻?这起码有二百大步!普通士兵的弓箭能射一百五十步已是极限,你拿这破弓,也敢跟仙器比远?”一名年长的弓手拍着大腿嘲笑,声音粗哑,像砂纸磨过铁板。其余人纷纷附和,笑声如潮水般涌来,那射失者涨红了脸,低头退下,背影显得格外狼狈。
我缓缓起身,衣袖拂过躺椅扶手,发出细微的丝绸摩擦声。秋风拂面,带来一丝凉意,我踱步至小兰身侧,脚步沉稳,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的心跳上。一名宫女低眉顺眼地捧着托盘快步上前,盘中是一张百元金元币,上面印着“仙君赐赏”四字。我取过一百金元,轻轻放入小兰手中。那金元尚带体温,沉甸甸的,像是一份认可的重量。
“这是赏你的。”我声音不高,却清晰如刀,割开喧嚣,“你开始给他们发放子弹吧。”
小兰双手捧金,随即半跪于地,她低首垂目,发丝垂落肩头,声音清亮而坚定:“谢仙君赏赐。”那声音不卑不亢,像是一支蓄势待发的箭。
她缓缓站起,肩头的痛楚似乎已被她强行压下。她扛起那支98k,枪管在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像是一条沉睡的黑龙苏醒。她转身面向那群弓箭手,目光如电,扫过一张张或惊或惧或不服的脸。风掀起她的衣角,猎猎作响,身影被拉得修长而孤傲,
“你们谁先来?”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如惊雷滚过校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刚刚失手的弓箭手面色涨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咬了咬牙,猛地跨出一步,靴底在沙地上划出一道深痕,声音虽不大,却带着一股孤注一掷的决绝:“我先来!”声音沙哑,却竭力撑起几分硬气。
小兰默然上前,将那支沉甸甸的98k递到他手中,金属冰凉,枪管还残留着前次射击后的余温。她又从腰间那个磨得发亮的小挎包里掏出五发子弹,铜壳泛着暗红的光,像凝固的血滴,轻轻放入他颤抖的掌心。“祝你好运。”她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卷走,却像一根细针,刺进他紧绷的神经。
他深吸一口气,脑中努力回放着刚才小兰射击的动作——拉栓、上弹、瞄准……动作生涩地模仿着,手指有些发僵。他一把拽过身旁瑟缩的小太监,想把枪架在他肩上稳住,动作粗暴得让那孩子一个趔趄。就在这时——“砰!”一脚猛踹正中他屁股,力道之大让他踉跄几步,差点扑倒在沙地上。
“你是个娘们吗?还要架枪?”我的声音如惊雷炸开,冷峻而讥诮,像一把淬了寒霜的刀,“打仗的时候,我是不是还要给你配个太监啊?”话音未落,四周已爆发出哄堂大笑,笑声中夹杂着拍腿跺脚的节奏,像是看一场久违的闹剧。风卷起我的衣角,猎猎作响,我大步上前,一把夺过他手中那支98k,枪身在我掌中稳如磐石。
“你们看好了,我只演示一遍。”我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全场的喧哗。话落,我身形一沉,先以立姿举枪,枪托抵肩,目光如鹰隼般锁定百步外悬挂的佩刀——那刀被风轻轻吹动,刀穗微晃,在斜阳下泛着冷冽的银光。“砰!” 第一枪撕裂空气,刀身猛地一震,火花迸溅,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空旷校场回荡,久久不散。
接着是跪姿,膝盖压进沙土,枪管微抬,瞄准、屏息——“砰!” 子弹精准命中刀柄末端,那刀猛地一偏,几乎要从绳索上挣脱。第三枪,我伏地而卧,沙粒硌着胸口,风从耳畔呼啸而过,我却如石像般静止。“砰!” 枪响刹那,刀身剧烈震颤,终于“当啷”一声断裂坠地,断口齐整,如被天罚斩落。
三枪毕,我缓缓起身,枪口轻烟袅袅,在风中扭曲成蛇形,缓缓升腾。我将枪随手一抛,枪托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稳稳落入那弓箭手怀中。他接得仓促,差点没抱住,脸上红白交错,羞愤与震惊交织。
他咬牙站到射击线前,手指颤抖地拉开枪栓,“咔嚓”一声清脆响动,在寂静的校场显得格外刺耳。五发子弹逐一压入弹仓,动作笨拙却认真。他举枪瞄准,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砰!” 枪口猛然喷出一团火光,硝烟腾起,后坐力如蛮牛撞肩,他整个人猛地后退一步,枪口高高扬起,像被惊吓的孩童。
“脱靶!不知道打哪里去了——”那小太监躲在旗杆后探头喊道,声音尖细,带着幸灾乐祸的颤音。人群再度爆发出哄笑,笑声如浪,一波波拍打着他摇摇欲坠的尊严。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重新站定,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努力稳住身形。我缓步上前,靴底碾过沙砾,发出细微的咯吱声。伸手按住他持枪的手臂:“枪托顶紧了,别怕它,它不是在伤你,是在借你的力。”另一只手扶正他歪斜的肩:“腿站直,腰撑住,你不是在开枪,是在与大地对话。”我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铁锤敲打生铁,一下一下,锻打出战士的骨架。
我退后半步,目光扫过全场,声音陡然拔高,如战鼓擂动:“听好了!谁要是连对面的城墙都打不中——”我抬手一指那巍峨的青灰城墙,上面的砖缝里甚至长出了枯黄的野草,“——就给我直接滚蛋!别浪费我的子弹,更别玷污这身军装!”
“砰——”第二枪响了,枪口喷出一簇短促的火光,如流星划破渐暗的天幕,随即被风卷走。烟尘腾起,灰白的粉末在斜照的余晖中飘浮,像一场微型的雪。“没上靶,偏左六。”报靶声从远处的城头传来,冷硬如铁。
“砰——”第三枪紧随而至,子弹擦过靶纸,撕开一道斜斜的裂口。“5环左。”声音依旧平静,却让那名弓箭手的肩膀微微塌了下去。他握枪的手指节发白,指腹上布满老茧与细小的裂口,那是日复一日拉弓握枪留下的印记。
“砰——”第四枪响起时,风忽然停了,仿佛天地也屏住了呼吸。子弹嵌入靶心上方,木屑飞溅,红漆剥落,露出底下灰白的靶心木。“7环上。”报靶声刚落,第五枪却迟迟未发。三十秒如半个时辰般漫长,弓箭手站在原地,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死死盯着靶心,仿佛要用意志将那圆心烧出一个洞。
“再不击发,敌人的刀都能落到你脖子上了!”我厉声吼道,声音如鞭子抽在寂静的空气里,“砰——!”第五枪终于射出,枪声略显仓促,子弹重重钉入靶面,“7环下。”尘土轻扬,像一声无奈的叹息。弓箭手缓缓放下98k,低着头,将枪递还给小兰。他嘴唇微动,喃喃道:“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卷走,却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悲怆。
我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肩胛骨坚硬如铁,却在掌下微微一颤。我从食盒中取出一包用油纸包好的桂花糕,轻轻放入他手中。糕点温热,散发着蜂蜜与糯米的甜香,与他掌心的粗粝形成奇异的对比。“不要沮丧,以后还有机会。”我说。他怔了怔,忽然半跪于地,铠甲与碎石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谢仙君赏赐。”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仿佛这盒糕点不是凡物,而是某种神圣的许诺。他缓缓起身,背影在阳光下拉得细长,像一柄折断却不愿倒下的剑,默默退入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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