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逃婚的三公主（2/2）

旁边一名老兵皱眉低喝：“小丫头，还不快求饶！仙君面前，岂容你放肆？”

她咬着牙，唇角渗出血丝，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仙君……饶命……我……我真是三公主……我有通关文书……在……在袖中……”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倔强。

我指尖一松，掌势收回。那压在她身上的千斤重力骤然消散，她像被抽去筋骨般瘫软在地，大口喘息，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刚从深水里被捞起。她坐在地上，发髻散乱，衣衫褶皱，眼神空茫地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仿佛在确认自己还活着。可不过片刻，她突然蹬起小腿，双手捂住脸，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起初压抑，继而爆发，像山洪冲破堤坝，带着委屈、恐惧、不甘与尊严被碾碎的痛楚，在空旷的城门洞中回荡，撞在石壁上，化作层层叠叠的回音。

我的脑袋“嗡”地一下炸开。

我草……我这是欺负一个小姑娘了？

风停了，鼓声也歇了。只剩那哭声，在渐沉的暮色里飘荡，像一根细线，缠住了这铁血城门中，那一丝不该有的柔软。我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蜷缩在地、哭得像个迷路孩童的“三公主”，忽然觉得，这城门关得再紧，也挡不住某些不该进来的东西——比如，一个任性的公主，和她身后，那未知的风波。

一个宫女脚步轻悄地走来，鞋底碾过碎石的声音几不可闻，她低垂着头，发髻整齐，拿起小姑娘身边的一方青布包袱。她从包袱中摸出一卷泛黄的奏折，纸页边缘已微微卷曲，似被汗水浸润多时。我接过，指尖触到那粗糙的纸面，翻开——墨迹工整，字字如刀刻，确是通关文书，可落款却轻描淡写写着“宫女返乡”，并无半字提及三公主之名。我眉峰微蹙，心中疑云翻涌，正思忖间，忽而眸光一亮，似有灵光闪过。

我冷笑一声，右手探向腰间，一枚青铜令牌应声而出，表面镌刻着云雷纹，中央浮雕一尊仙鹤展翅，泛着幽幽青光，仿佛蕴藏着某种古老法力。我随手一掷，令牌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发出清越的“叮”声，落在身后太监脚边。他慌忙跪接，指尖触到令牌的刹那，竟微微发颤——这可是仙君亲授的信物，等同圣谕。

“你们把这里收拾一下，”我声音清冷，如寒泉滴石，“然后自由活动，不要太晚回宫哟。”语罢，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眼底却无半分温度。

几名随行的宫女太监齐齐跪地，衣袖拂过地面，发出整齐的“簌簌”声，齐声道：“多谢仙君！”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欣喜与敬畏。他们平日如履薄冰，今日得此恩准，仿佛重获新生。

而我已一把扣住那还在抽噎的小姑娘手腕，她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脸蛋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唇瓣咬得发白。我五指微收，真气一提，足尖轻点地面，整个人如鸿雁掠空，带着她腾身而起。她惊叫未出，只觉双脚离地，耳畔风声呼啸，衣裙被疾风鼓动，猎猎作响。她本能地搂紧我的腰，小脸深深埋进我玄色绣金纹的衣袍中，呼吸间尽是我身上淡淡的沉香味，清冷幽远，令人心神微定。

我们如墨影掠过重重屋脊，瓦片在脚下飞速倒退。她悄悄抬起眼，从我臂弯间偷望脚下——只见宫城如巨兽蛰伏，殿宇连绵，灯火如星子洒落人间，远处护城河泛着粼粼波光，宛如银带缠绕皇都。她瞪大了眼，小嘴微张，却不敢出声，唯恐惊扰了这如梦似幻的飞天之境。

途经宫墙时，城墙上的弓箭手猛然警觉，弓弦拉满，寒光闪烁。可当他们看清是我怀中抱着个孩子，又认出我周身未收的流光，便缓缓放下弓箭，彼此交换眼神，默默退后一步——仙君行事，凡人不敢过问。

不过数息，我已落于御书房门前青石阶上，轻轻将她放下。她跌坐在地，双腿发软，指尖仍死死攥着我的衣角，仿佛怕我忽然消失。我转身，目光扫向门边那个瘦小的太监。他正捧着一个巴掌大的黑盒，表面有微弱蓝光闪烁，盒身刻着细密符文。

“把大将军叫来，”我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看看认不认识这个小丫头。”

太监连忙按下黑盒一侧按钮，恭敬道：“大将军，大将军，速来御书房，仙君有请！”话音落下，盒中立刻传来沙沙电流声，随即一个低沉浑厚的女声响起：“收到，马上就来。”声音清晰，仿佛就在耳畔。

小姑娘坐在冰凉的石阶上，仰头望着那会说话的小盒子，一双眸子瞪得滚圆，嘴唇微微颤抖。她喃喃低语，声音轻得像风中蛛丝：“这就是……千里传音？真的有仙人……”她顿了顿，嘴角竟浮起一丝倔强的笑意，眼中泪光未干，却已燃起灼灼光芒，“看来这次……赌对了。”

没一会儿，一道身影如疾风般闪至御书房前，衣袂翻飞，带起一缕尘烟。来人一身玄色劲装，肩披暗纹披风，发束玉冠，眉目英朗，正是如雪。她喘息微促，显然一路疾行而来，额角沁着细汗，映着残阳的光，泛着微润的光泽。“姐夫，找我干啥？”她声音清朗，却带着一丝惯有的不羁。

我正俯身查看地上蜷缩的身影，闻言抬眼瞥了他一眼，随即指了指脚边的小人儿。她低着头，肩头微微颤抖，像一只受惊的幼鹿。

如雪快步上前，蹲下身轻轻扶起她，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腕时，眉头一蹙。她将人扶正，借着廊下悬着的琉璃宫灯微光细细打量——灯影摇曳，映出少女清秀却苍白的面容，眉心拧成一团，眼底蓄着未干的泪光。忽然，如雪瞳孔一缩，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你是三公主？怎么这副打扮！”语气里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三公主猛地抬头，看清是如雪的面容后，像是终于寻到了依靠，眼眶一红，倏地扑进她怀里，死死抱住她的腰，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如雪姐姐……你要救救我……我是逃出来的……父皇……父皇要把我嫁给天元国的二皇子……就是那个……那个二百多斤的胖子！”她说着，身子又抖了起来，仿佛那“二皇子”三字如毒刺扎心。

如雪双臂环住她，指尖轻拍她的后背，试图安抚，可自己眉宇间却凝着沉沉的忧色。她怀中的三公主发间还残留着宫中特有的茉莉香粉气息，可这香气如今却被汗水与尘土混杂，变得黯淡而狼狈。如雪可做不了决定——这哪是儿女私情？分明是两国邦交的旋涡。地域国虎视眈眈，金国虽兵强马壮，不惧战事，可谁又真愿边境烽火连年？刀兵一起，百姓流离，白骨露野，岂是儿戏？

她搂紧三公主，抬眼望向我，眸中是难得的犹豫与求助。我站在阶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远处传来更鼓声，沉闷而悠远，像是敲在人心上。我望着她们，良久，终是缓缓摇头，声音低沉却坚定：“你先带她下去休息吧，寻件素净衣裳换上，莫要声张。等你姐姐出关，再看怎么办。”

如雪点头，搀起三公主缓缓起身。少女脚步虚浮，每走一步，脚踝都传来钻心的疼，却强忍着不吭声。她们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回廊尽头的暮色里，只余下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与压抑的抽泣，被晚风卷走，融进宫墙深处。